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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完背包,又翻起钱包来。 另一个道:“头儿说了,别顺他东西。” “我不顺东西,就检查检查有没有危险品。”说着,将几张大钞尽数抽出来,塞进自己口袋,“就这么点儿?还以为多有钱呢。喏,回去分你一半。” 方思慎钱包里只有五百块,其余的都给了连富海。 那两人关好门,拴上链条锁,走了。 方思慎靠着板凳,只觉一点力气也没剩下。屋里没有暖气,差不多跟室外一个温度,过不多久,全身就冻得发僵发麻,挨打疼痛的部位渐渐感觉不到了。幸亏被拉上车时,穿好了外套,但是手套却没来得及戴,手指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刚才在草丛里滚了一顿,无意中吃进去几口积雪,缓解了口渴,胃却越来越难受。胸口也闷得慌,因为毛巾堵在嗓子眼,想咳咳不出来,憋得眼前发黑。于是莫名其妙想起叶落归根魂归故里之类的词来,只是这方式,未免太憋屈了些。 真是……太憋屈了啊…… 心底里又隐隐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救自己。 他坚信,洪歆尧一定正在找自己,一定会来救自己。 只是在那之前,还要坚持多久呢? 也许对方想叫自己多吃些苦头,也许害怕关在宿舍被人发现。在这样的温度下,时间是最致命的因素。因为饥饿、疲惫、疼痛、寒冷,不光身体,连脑袋都开始一阵阵发昏。他知道,必须想点办法,尽可能坚持得久些,再久些。 四面观察一番,有了计较,拖着板凳往前挪。板凳样子虽然破旧,奈何正宗实木,沉重得很,挪得十分费力。耐着性子一处处仔细寻找,终于找到某张破桌底下一小截露出的钉子头。把脑袋伸下去,让那钉子头勾住嘴里的毛巾,使劲一扯,呼吸通畅了。咽口唾沫,腮帮子又麻又痛。 去掉塞嘴的毛巾,舒服许多。他没打算叫喊。屋后是山头,屋前是院子,外侧窗户已被砖头砌死,外围三面都是人高的野草。嗓子喊破,也未见得有谁听见。 挪回原来位置,伸脚把背包拉过来,东西一股脑儿倾在地上。两只脚夹起替换的保暖秋衣,弯腰拿嘴叼住,再扭头松开,正好落在板凳上。然后慢慢一点点调整,终于,成功盖住双手。于是,手套也有了。 干完这两件事,居然出了一场汗。脸上的很快结成霜,背上的却只能盼着早点儿被体温捂干。一边竭尽所能地活动手指,一边时不时做做屈腿运动,手脚渐渐恢复知觉。重新回到那颗宝贵的露头钉子前,试了试,桌面太高,连着板凳,非把手腕勒断不可。干脆抬脚把桌子踹翻,半躺着倒在地上,对准位置,开始磨捆绑自己的尼龙绳。 心想:绳锯尚且木断,而况铁钉锯绳乎?不过是迟早的事。权当让自己不会睡着冻僵的一项活动。 然而全凭手腕的力量来回拉锯,还带着沉重的板凳,不一会儿便勒得生疼。停下休息的空档,无意中瞥见墙上糊着报纸。贴过去一看,居然是三十年前的中央党报和地方机关报。对方思慎来说,文字永远是最好的消遣。尽管限于条件,眼下只能特殊类型的文字,依然饶有兴致。 于是,他一会儿看看报,一会儿动动腿,一会儿磨磨绳子,倒也自得其乐,不知今夕何夕。 洪鑫垚出发往阿赫拉的时候,还不到七点。老林跟小刘嘴里说不太熟路,实际却毫不含糊,走得堪称又快又稳。 望着阴沉的天色,老林皱起眉头:“洪少,只怕要下雪,可别困在阿赫拉才好。那破地儿……” 小刘反倒沉着:“预报说是小雪,明天转多云,没事。” 透过车窗看去,杳无人烟,除了枯黑的树干野草,就只有冰雪的白色和天空的灰色。清早气温低,四周冻得浮起一层淡淡的烟雾,而那烟雾底下,是冷硬如铁又滑溜如镜的路面。这样的旅途,单调乏味,处处暗藏危险。 “下点雪也好,至少不会这么滑。可别下大了,没法走可糟糕。” 赶到阿赫拉,刚十点。一群人十几个,站在政务府楼前迎接,包括镇长、林管所所长,几个部门头目以及所有当班的工作人员,可说倾巢出动。因为地方太小太偏,又可能即将撤销行政级别,主要官员其实并不常驻此地,基本上是轮番在镇上待待,主持工作,其余时间,都住在也里古涅市。工作人员不少身兼数职,也多数家在市区,干几年就想办法调回去。所以这十几人,已经属于阿赫拉地方接待最大阵容。 照例一番介绍寒暄。洪鑫垚就算急得爪子在心里挠,也知道这一步无法省略。人生地不熟,处处必须仰仗人家,能有多客气,就得多客气。 镇长出面打完招呼,实际帮忙找人的事就交给了林管所和执勤的警员。阿赫拉是典型的林区行政结构模式,先有林管所,后有政务府。尽管这些年附属于林业系统的司法教育等公共单位慢慢划归地方,其间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依然存在,因此,镇长的实权未必大得过所长。 很快,一个老头和一个男人被带到洪鑫垚面前,说是曾经跟方思慎打过交道。两人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普通小老百姓,明显被这阵势吓着了。老头抖抖缩缩,话也说不利落:“怎么,怎么会不见了呢?昨儿、昨儿早上不都好好儿的吗?” “孟大爷,您慢慢说,昨儿早上怎么着?”洪大少做起温和亲切的样子来,也挺像那么回事。问题他身边一个所长,一个警察,老头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好在意思总算说清楚了。 “昨、昨儿早上,我那个,也没瞧钟,大概比这个点儿再早些,吃完饭,他说,说回去前再看看景,就不折回来了。收拾好东西,直接就走了。” “他不是和您表侄约好来接吗?” “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怎么约的,可没告诉我老头子。”老头忽然说得流利起来,“哼,过年也没见来拜年,有事倒知道找上门了。偷偷摸摸的,不就是怕我们知道他管人要多少钱吗?” 洪鑫垚不问了,转而问旁边的男人:“您初八送他去了芒干道?” “是,是去了芒干道。”男人身材高大,神情却拘谨,低着头自顾说话,“送到林场边上,他不让我跟着,自己进去了,说是去拜父母的坟,待了仨钟头才出来。” 洪鑫垚心中琢磨:初七坐出租车去了一趟芒干道,初八雇人再跑一趟,初九返回,跟司机约的还是芒干道。 芒干道。 叫人揪心的芒干道。 “他没跟你说初九还要去?” “初九我得搁家劈柈子,没空……” 洪鑫垚转头对林管所所长道:“汤所长,恐怕要劳您派人问问,昨天谁家有人去芒干道。”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