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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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夏太后弥留时,忙碌的秦王推掉了案牍事务,带着成蟜一同守在大母床前,亲手拧干浸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去她嘴角溢出的口涎白沫。大母的脸颊又冷又滑,像覆了层蜡似的,仅仅几天光景,仿佛整个人都变了形。她伸出手,抓住嬴政的手,兀自喘了许久,才颤巍巍睁开了眼。 大母看他的目光依然慈爱,但她的眼睛却是浑浊的,看着嬴政的脸,唤他的名,又喃喃低语念着成蟜。嬴政靠近她,命人取来药丸亲自放进她嘴里,她却已经无力吞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向往,这样的组合在孙辈们看来十分怪异——他们并不曾见过她年少绮丽时的模样。她说她梦到了自己院后的葡萄架,她幼时就喜欢在那片藤下乘凉,她的父亲甚至专门在那里为她做了一架秋千,她就坐在那上面荡呀荡呀,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又开始念着庄襄王的名字,像是他出生时那样抱着他,她吃力地望向成蟜,说异人怎么长得这么大了…… 老一辈人总说梦死得生,梦生得死。 他这些日子病势越发沉重,本来仅仅是有些中了暑气的症状,如今竟然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嬴政浑浑噩噩之间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年少时,有时是母亲抱着他坐在花藤叶络下哼着歌打着拍子,有时是刚被送回咸阳时父王抱紧他的单薄的肩膀。间或成蟜被大母牵着,大母将他们都不算大的手叠在一起,说成蟜要对哥哥好知道吗。 嬴政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看着沙丘宫为了迎接他装潢一新的宫灯和丝绢床帐发呆。 屋子里悄无声息的,宦官内最得他重用的赵高不许宫人惊扰他休息,命他们全部守在门外等候吩咐。只有一炉香在不远处燃着,飘飘袅袅散出仙云样的白烟。 香……对了,香。 嬴政深深吸了口气,那种飘然清淡的香气充盈他的肺部,让闷闷疼痛的头也好受不少。 破齐后,蒙恬带回了那盒香料,据传香料出自昆仑之北三千里,海上仙山之中,楚王室得之炼成香丸,后被齐王得之藏于府库。蒙恬对齐国旧王室所说的“闻香气可却活,不复亡也”嗤之以鼻,只觉得那香丸颜色艳丽非凡,不似寻常香料颜色暗沉,加上制香人不知用了何法,将香丸雕琢成了玲珑小巧的花朵模样,花蕊处以朱砂、柳黄等颜料点缀,姿态各异挤了满满一盒。如此鲜亮可爱物件,蒙恬料想嬴政必然是喜欢的,才自己贴身收着,一路风尘仆仆带回了咸阳。 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嬴政就如同西沉的落日,终于走向了尽头。再想起远在上郡的蒙恬,就觉得心中闷闷地,越发透不上气来。蒙毅被嬴政谴还祷山川,走前将他日常爱用的物件收拾的整齐有序,使宫人伺候病弱的皇帝时不会因为寻不到他心爱的小物而耽误时间。也许是知道嬴政心中思念兄长,蒙毅花了点时间才从箱笼中翻出了这盒香。 夏日夜晚闷热沉寂,人行走时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就显得格外清楚。嬴政闭上眼,已经分辨不出外面正准备觐见自己的究竟是谁。他太累了,全身的力气甚至不足以支撑抬起一只手掌。 “王兄。” 熟悉的声音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来,只是太多年没有听过了,他竟然怔忪了一刻,才反应过来。 那是成蟜的声音。 他那可怜又可恨的、背叛的弟弟啊。 朦朦胧胧之中,成蟜的声音却越发清楚了。他拉着嬴政的手,自个儿却抖个不住,眼眶也是红的:“大母已经去了,王兄你不要也抛下我。” 竟然是大母去世时,兄弟两人在病榻前说的话。 嬴政闭上眼睛,成蟜也已经死去很多、很多年了。 他只觉得周身都透着股疲倦至极的意味,像是自即位秦王起所有辛苦勤政的疲惫在同一时间铺天盖地涌来。耳边是隐约的哭嚎声,胡亥撕心裂肺地喊着“父皇”,本该哀痛至极的哭声,嬴政竟然从中听出了让人齿冷的笑意。但他的眼皮似乎有千钧之重,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再次睁开双眸,看一看身边哭丧的众人,看看他们有几分真情假意。 这就是我畏惧的死亡吗。 嬴政在沉入那片暖洋洋的意识之海时,含混不清地想,那死亡的降临还真是平静。 当一个人因为疲倦陷入深眠,屋外嘈杂纷乱的响动、间杂着粗犷男人的大声说笑无疑会使他恼怒非常。自他继位以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在身边这样吵闹了。费力睁开眼,潜意识要唤赵高换掉那些敢惊扰皇帝休息的宫人,嬴政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营帐里,甚至床板都硬得令他腰疼!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话,那嬴政不得不说,他还是选择抗拒。 嬴政试着撑起胳膊,充满力量的身体令他十分意外,他的身体……就好像回到了三十出头的盛年,只是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全身游走的、旺盛的生命力。 许是嬴政的动静惊动了营帐内另外的人,不等他继续抬头观察四周,对方已然扑上来,一手锁住皇帝鹤般修长细直的脖颈,另一手和双腿并用,将嬴政牢牢制在己身与硬得硌人的床板之间。 “你是谁!” 对方语气凶狠至极,带着种莫名其妙的盛怒,使他听起来越发骇人。如果被制住的人不是嬴政,恐怕已被他骇得三魂丢了七魄。 “谁人派你来的?为何假扮成王上的模样!” 嬴政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做梦一样,抬眼怔怔地望着他。 如若不是做梦,怎么会有二十几岁的蒙恬一脸急怒地压在他身上,用对待敌军细作的态度对待他。 “阿恬。”嬴政互换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因为许久不见,摸不准如何发声般滞涩。说话时喉结微弱地震颤,肌肤贴着蒙恬掌心,感受着他带着点湿意的体温。 阿恬他在紧张呢。 这般故作镇定的阿恬很是难得——他都不太记得蒙恬从什么时候开始,成长为纯然的成熟稳重,就算在床笫间纠缠,也十分体贴地顾忌嬴政事多忙碌、又要早起上朝,不肯让自己太过冲动放肆。 上方年轻的蒙恬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下一刻又觉得自己疏忽大意,如果这可疑的人趁机跑了如何是好!待要重新制服嬴政,对方却长腿一蹬,灵巧地翻身躲入他那硬铺内里左侧角落,十分狡猾的位置,蒙恬只能自己也跳上床去,才能抓住他。 “阿恬别怕,”嬴政笑意盈盈,用上二人过去私下独处时的软糯语气,安抚这位年轻的小将军,听着像是什么豹子的呜嘤鸣叫似的,“我不会跑的。” 蒙恬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眼前到底是什么局面?他跟随王翦将军出兵攻赵,因为是方行了冠礼不两年的年轻人,之前一直又是任的秦王亲卫,蒙武有意要磨一磨他的性子,对王上欲遣他为王翦裨将的想法坚辞不受。蒙恬自觉父亲这般做法没甚问题,男子汉本该凭实打实的军功升迁,起点低些,无非是身边没什么亲卫,事事都要靠着自己打理罢了。 不承想王上这次却表现得很是怪异,不论是蒙武王翦轮流劝谏些不可捧杀的道理,还是蒙恬自述陈情,嬴政都是一副“听了但我偏要”的态度。蒙恬跟在他身后,还想再说点什么剖白自己,没承想嬴政立时将眉毛一立,恼道:“要么就封裨将军,要么就不要去了,阿恬你自己选吧!” 年轻秦王的面孔雪白晶莹,生气时染上层浅淡绯色,便是闻名天下的绝世美玉和氏璧,与之相比也少了几分生动艳丽。自嬴政归国,到年少继任秦王至今,好几年的时间里蒙恬一直担任着亲卫的角色几乎是与他日夜相伴,但每每凝视这张生动鲜活的容颜时,还是忍不住深深地一看再看。 对于蒙恬近乎僭越的目光,嬴政向来不以为忤,不知为何这次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声逼着蒙恬自己做选择。此时两人都还年轻,总有克制不住脾气的时候,蒙恬被嬴政反复质问,也不由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难道王上要像豢养只鸟雀一样养着臣吗?” 蒙氏长子被秦王连人带铺盖赶出了咸阳宫,第二天就被蒙武打包送去王翦已经整装待发的军营里。之后就没再收到咸阳宫的一星半点消息,待要写信回去,以嬴政性子,吵了架之后不当面道歉只会让他觉得颇没诚意,又迟迟下不动笔了。 王翦用兵老谋深算,先前与桓齮攻邺虽未成,却连取赵国其他九城,与赵军数次交战。如今再度兴军,出发前胸中已有了伐谋之策。驻兵在咸阳城外,只令蒙恬李信随自己副将一同考校军中校尉,凡不满百石的便令他们一律返家。秦军虎狼之师,要挑出符合王翦要求的军士倒也不难,蒙恬前前后后忙碌,今天王翦终于唤他和李信过去,十日后拔营攻赵。终于抽出点空闲,蒙恬忙忙地甩下李信往后面人少的林子去。本想着在湖边散散心顺便想想如何在出兵前跟嬴政把事情讲开,没承想拴马时就碰到眼前人从天而降,被他接了个满怀。 绿树蔚然,湖水含光,怀中人一身玄衣,只一眼,蒙恬魂都差点被吓飞了:虽然双目紧阖,身子绵软,显然失去了意识,但那张面孔他绝不会认错——正是秦王政的脸!蒙恬第一反应是难道阿政偷偷来找自己了?如此独身出行何其危险,然而再仔细看看,便发现了不对:此人五官线条比起嬴政更显成熟,如同一坛经过岁月酿制的酒,少了些许少年人独有的英气勃发,看起来更加稳重威严。 这美酒如今被蒙恬启开了封泥,香气四溢醉人,却是只要少许就能醉得人不分东西。他在蒙恬怀里,一身与秦王制式不同的玄袍衬着黑发夜色般黑浓,面颊堆雪般莹白,嘴唇饱满如同初绽的花瓣。只是面色过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可即便看着如此苍白,他在蒙恬怀里,更像是一块以冰雕就的神像,整个人都在盈盈发着光,光艳至极,更是隆威极盛。 没有敢直视盛年威仪的嬴政,却也无人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蒙恬抱着他,能清楚地感受怀中分量要比嬴政沉重一些,也更加柔韧,这具身体高大结实,但显然并不像年轻的秦王那样勤于习武锻炼,原本结实的肌rou如今比少年人更显柔软弹手。 除此之外,蒙恬无法从他的外表看出任何的区别,如此酷似到简直是同一个人,实在令他心惊,不可能当作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一朵美丽的牡丹,仅仅看过就算了。 蒙恬不得不把他裹挟在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趁着大多数人都去吃饭的工夫把人偷偷夹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嬴政看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结合先前的举动言语,心中大抵有了猜测:或许是人死前的幻梦,竟让自己莫名身处年轻时的蒙恬身边,可真是……造化弄人。 秦始皇帝求仙问道已久,如此情况也并非未曾听闻:某年某日,某人失路于山岚雾霭中,家人苦寻不得,再拾年竟归,自言寻路时遇善人款待,留宿一晚,及天亮,为主人送下山崖,谁知已桑田暗换。 不论是失迷津渡,还是死前心愿未了的一场幻梦,对于能再见到蒙恬,嬴政心中自然是极欢喜的。或许这一刻,可以暂时放下对扶苏即位后的担忧,对他未竟之事的不甘,仅仅只是作为“嬴政”,留在心爱之人身边。 嬴政笑了笑,看着蒙恬眼中警戒未去的模样,自己主动迎上去,伸出手,竟是捏住蒙恬下颌,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嘴唇何其柔嫩,被尖锐犬齿用力一咬,立刻蒙恬唇上便淌出一缕血色。不等他吃疼发作,嬴政已经施施然松开了口,凑到耳边:“愿晴日为伞,雨日为绸。永不背君,纵使美幸不永驻予。” “纵天倾、日坠、月毁、星焚,此誓不变。” “阿恬,你说的可还作数?” 嬴政方开口,蒙恬身子便是一僵。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还是秦王政九年的事了!蒙恬还记得赵姬的模样,那个美艳风情的女人,整个秦国最尊贵的贵妇,谋害亲子的母亲,背叛丈夫的妻子——在面对那个被自己谋害不成的儿子时,艳丽无双的面庞上,竟还能维持一种近乎平静的表情。她脊背挺直,扬起削尖小巧的下巴,挑衅地看着嬴政:“我儿,难道你的母亲被人劫持,你就因此要杀死她吗?” 嬴政没有笑,相对于王太后的虚张声势,他始终是平淡的,甚至连语气都依然维持着君王独有的高高在上。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张开,舒缓而矜贵的,和平时与一个宦官、一名宫人讲话并没有区别,“母亲多虑了,”秦王甚至伸手为她捋了捋凌乱的发鬓,“嫪毐挟持王太后,谋害寡人,依秦律当处车裂之刑。” “至于那两个孽种,”秦王眼神扫过殿外,展颜一笑,“真可惜您没能看到儿子衣摆沾上他们鲜血的模样。” 两名幼子的死似乎并不能激怒赵姬,她只是狠狠盯着嬴政,为他的平静、他的冷漠而愤怒,为他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崩溃痛苦而不甘。 “政儿!”她抬高声音,试图去靠近早已经比庄襄王还要高大的儿子,“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间寝殿中除了嬴政母子,剩下的只有作为秦王亲卫的蒙恬——如果必须有人见证这对母子悲剧的结局,嬴政希望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得不到回应的女人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像是能刺破人的耳膜。 “我的政儿,你知道cao纵一个人的人生是多么快意的事情,不是吗?母亲当然也爱这高高在上的感觉。你看嫪毐他多么听话啊,他想要过人的权力,想要数不尽的珍宝,他就只能依附我,跪在我脚边,比一条狗还要乖顺。 “他舔我的脚,像是在吃世上最鲜美的珍馐一样,真是让人快意。他被握在我手心里,要生要死,要把他踩进尘埃里去,都是我一句话的事!多么美妙的感觉啊……而你的母亲呢?你的母亲被文信侯纳入府中,被他转赠给你父亲,和儿子一起被抛在邯郸,又作为一件礼物送回秦国,你的母亲只因为是个女人,就成了被决定生死的人。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女人盯着她唯一的儿子,一字一顿地重复。她的表情太平静,平静地让蒙恬看出了其下的疯狂。他冲上前,强行挡在嬴政身前,警惕这个早已经疯了的女人伤害他。 嬴政推他,但是相同的身高和蒙恬更强健的身材,让他像座山一样挡在前面岿然不动。 赵姬的眼神在两人之前来回地转,尔后诡异地再次笑起来:“蒙家的小子,你会后悔的。”她像条五彩艳丽的毒蛇,对着蒙恬嘶嘶吐着信子,“你爱上一个君王,你必定会后悔的——嬴政会让你堕入黄泉九幽!” 嬴政推在蒙恬背后的手僵硬了一霎,随后他放弃了推搡,从蒙恬背后又退了一步,距离赵姬更远了。 蒙恬垂下眼帘,语气恭谨却冷漠:“太后,人固有一死。” “太后,”嬴政慢慢说着,不再去看那张和自己酷似的脸,“蕲年宫既然发生了兵变,看来是不适合母亲修养了。您就迁去萯阳宫,好好地颐养天年吧。” “不过您别担心,儿子不忍母亲独居孤苦,定会把那两个孽种剩下的部分和您一起迁走。至于嫪毐,”嬴政笑着,话语中也如她一般淬满了毒,“母亲喜欢他哪里,儿子会叫人好好地留下来,好让他长长久久地陪着您,如何?” 他离去时不曾回头,所以赵姬并没有见到嬴政郁郁的眼神。蒙恬疾步跟在身后,在嬴政脚下踉跄,试图扶住什么时,赶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阿恬……” 嬴政先是身子一僵,随后才慢慢靠在怀里。 “阿恬,是母亲他不要我了。”秦王说着,将脸埋在蒙恬胸口,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是她不要我了。”嬴政又重复了一遍,“她知道的,只要她肯说,我……” 自嬴政归秦,从未有人见过他虚弱、痛苦的模样。甚至于庄襄王过世,年少的太子匆匆登位,灵前痛哭时,他的眼神除却悲伤,亦有一份坚定,早已在那时就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此刻与母亲决裂,便是心中再痛,眼中却无泪水,只有双肩微微颤动,泄露了几丝心绪。 蒙恬的手迟疑半晌 ,最终落在他肩上,抱得紧了。 “阿政,你不要听太后的胡言乱语,我……”长到这般年纪,做出如此郑重的诺言却是首次,蒙恬磕磕绊绊的,话语并不流畅,“……我会一直守在王上身边,不论风雨晴阴,不论天倾日坠,即便王上令蒙恬即刻去死,也绝无二话。” 这份誓言,仅他二人知晓,自那天后,嬴政也从不提起,是仅存在心底的默契。所以不论是什么原因,眼前人的的确确也是他的秦王。 蒙恬伸手揩了下嘴唇,接着疼地“嘶”出了声,他手指上血痕宛然,衬着脖子上三条没完全愈合的抓痕,看着像是养了什么凶悍泼辣的小情儿似的。 阿政小时候挠人就疼,怎么看着长大了倒还多了个咬人的爱好……蒙小将军嘶嘶地抽着凉气儿,心中又更愁了一点。不到半个月被王上赏了两处伤,明天看见李信,怎么解释都会被叭叭叭地传变了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