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夏潮(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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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素认为,相爱的两个人必定是灵魂契合的,如果连三观都契合不了,又哪里来的入口得以相爱? 可容意是特例,她和他在一起后总是争吵参半。 容意明明是个双商奇高的人,万事游刃有余,温文尔雅的外表下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会发脾气。 他并非不纵容她,偶尔甚至会纵容到溺的程度。喝完水的杯子会给她归置,玄关踢下的鞋四处乱放会替她默默摆正,他说过她许多次不能让猫上卧室的床,有一天她抱着肥橘去客房睡。他只好作罢,连人带猫一起搬回来。 记得她每次好朋友来的日子,她不太喜欢姜的味道,每逢特殊时期激素影响更容易失眠,她喝红茶,自然每次强迫他喝咖啡。又不能zuoai,然后两个极为浅眠的人,深夜躺在床上依偎着数绵羊。 只是碰上陈素,脑子竟也有短路的时候。 凌晨,容意出差回来,看见她还在和打游戏的网友连视频。 穿着个睡裙就坐电脑面前,刚洗完澡的头发湿漉漉地还衔着水珠,荧光映着那张白净生嫩的脸,鲜焕又灵动,弯了眉眼咯咯地在那儿笑。 容意再完美,再富有涵养的性格也会出现裂痕,当即黑了脸。 站在陈素的角度,他就是特爱斤斤计较,不喜欢她这个,不喜欢她那个。 陈素从不惯着他那些不知哪儿娇纵出来的唯我独尊的臭毛病。 她故意忽略那沉默而暗涛汹涌的眼神警示,扬着笑脸有聊不完的话。 容意失尽耐性,烦躁地揉一下紧蹙眉心,直接将网线拔了。 陈素霍地起身,当着他的面摔键盘,“你够了!发什么神经是不是有病?她是个女的!” 这也计较! 容意微抬眼睑,凝视陈素站在椅子居高临下双手叉腰,对他横眉怒目,反问:“它是男是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乎的又不是她。” “难道你就没有朋友?难道我管过你跟你朋友聊到几点?” “起码我不会对朋友笑成这个样子。相对公平地,你可以管。” 语气理所当然到,仿佛无理取闹,失尽风度的是她。 因此,常常一气之下分手说过八百遍,可每一遍背后都是无疾而终。 他看上去比谁都可怜,比谁都委屈,连声音亦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妥帖,就会说,“陈素,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从你生气我就无法集中精神,你看,我整天什么事也干不成。” 也许是她的心软,也许是他那些强势又总直击人心的小心机,最后又会莫名奇妙地搞到一起,床上难舍难分,当事人也无法理解,只能一拍即合。 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像极盛夏的那些蝉鸣,明明彼此都对此感到厌烦、幼稚、呱噪,偏偏又不可或缺。 追着炎炎夏日的尾巴,他们计划过一场南下的自驾游旅行。 容意载着她飞驰在蛇形蜿蜒的柏油公路,沿途风景山河壮阔。 越野车穿过一片雨林,迎着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会途径一个个红墙黛瓦的平楼小镇。 陈素随意打开的电台,正逢主持人十分应景地用粤语跟大家说:“嗨咯,大家好吖。今日天气十分晴朗,咁为你地带来一首哥哥,张国荣嘅共同渡过啊…希望你地钟意啦…” 她坐副驾驶上蜷成一团,一边歪着脑袋戴耳钉,眼珠子汪住一斛水泽,清澈明亮地荡漾,模仿主持人语调大声回答钟意,然后跟着伴奏哼出声: 望见今天当天,即使多转变,我都也一意跟你同行… 那时车前玻璃投进漫天晚霞的金色光线,将陈素的长发渲染成温柔的淡橙色,连脸部轮廓也镀上一层光。 可她的南方话依旧含糊不清,叫人听不懂。 容意曾问过她为什么对广东话这么感兴趣。她看着他时其实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像两个弯月,说就是喜欢咯,没有道理。 所以那一瞬,那错唱的歌词,他恍然有种错觉,她就是要把那最直白最真诚的部分剖开来,展现给他—— 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在这段犹如探险的旅程,他们是旧时耕作的一对夫妻,跨过一座又一座山岭,等到日落而息。互相屈就在那狭窄车厢,隔着一寸月色相望、交合,而眠。 晚风渐渐驱走白天沉闷的热潮,野外的夜晚,星澜与月色格外明亮,湖面会照得粼粼如光。 直到虫鸣蛙叫躲在露水清洗后的灌木丛里逐渐慵懒,而车子的摇晃总不停歇。 这种事情做多了,陈素终于也会被撩拨得食髓知味,快或者是慢,都不足以将她从漩涡里解救出来。 他总喜欢将她抱在身上,然后顶进她的身体。 从记事起,他就无法想象会将一个人如此亲密装进心里,并且有那么多膨胀的欲望要去拥有。 可如今寂寞忽然有了通路,在某种总感觉要抓不住她的时候,惧感缠绕着他。 他尝试控制这样陌生的失控,尽量维持着面前这个从容体贴的假象。 可眼睑一抬,就是她的呼吸随骨骼流动,潮红的面庞,眼睛蹙成纤细的线,体液落在肌肤上是一场暴雨。就在想,她怎么还不就此融进自己体内? 人是独立的个体,留下再多的印记,苦楚、欢愉,都总会消除。 他只有一次次加深,一次次占有。否则用什么证明,她真实成为了梦的具化。 陈素某一日醒得格外早,她拣了容意的衣物套在身上,从暖气萦绕的车里跳出来,借着那点灰白天光走到后备箱搬东西。 容意摇下半个车窗,仍赤着上身,心口贴一枚佛像坠子,红绳翠玉,衬着胸膛那片艳戾刺青。腕骨搭在窗前,吊儿郎当地,长指夹着一支烟,似笑非笑审视,问她做什么? “放烟花。这东西太占地方了。” 容意挑挑眉,任由她忙碌得像只搬家的小松鼠,就像当初经过一个小镇休整,她图浪漫,非要搬上车。 恶劣地佯装催促,“小素素,天快亮了!” 不用看小姑娘表情,腮帮子必定是鼓起来的,像河豚。还在嘴硬。 “谁说白天不能放烟花?凌晨的焰火才是最漂亮的!” 陈素回头,他依旧是浮浪不经的笑,声音绵绵沉沉,随风磁朗扬起来:“我愿意的,素素。” “?” “万一烧起来,那我们就是一对野外殉情的鸳鸯。别人找到时,发现这对情侣不得了,尸体死都紧紧抱在一起,彼此骨rou,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疯子嘛你。说这么不吉祥的话。” 陈素不理他,照旧把那些箱子排列在空旷的地方,确保不会有引起山火风险,才从外套兜里掏打火机。 她一个个按顺序点燃,然后飞快地跑到不远处,观看这场旷野之中注定不会再有其他人欣赏的风景。 容意在身后喊她,招招手说过来。 陈素捂着耳朵,天真又疑惑地来到他面前。 一只修长的手从车窗探出来,掌心牢牢控在脑后,寒风里吻住她。 出发前,容意就将头发理得极短,像寸头,高耸眉骨将狭长的双眼压得格外凌厉野性。 陈素才忽然发现,这双眼睛原来不是天生温柔。 相比焰火嘣落的热闹,他小声的吻,像蛇尖在口腔游走。 “别回头,就看我。” 她根本不用回头,那些璀璨烟火绽放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