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瞬间，离分被嫉妒和愤怒所淹没，他决定为自己做些什么，于是他展开了谋划。他先是在你分裂出的所有男性中找出了8个和他有相同感受的、或是内心有动摇的人，这些人很快与他达成了一致，接着他又精心找了个地方——他认为既然你喜欢‘创造世界并以此定居’的建议，那他就必须有所行动。”

    “……他找了粒星际尘埃，大小约有20微米。”

    “20微米的星尘？创造一个世界？”

    我几乎惊掉了下巴，发自心底觉得这是天方夜谭，非常的难以想象。要知道，1微米仅为1毫米的千分之一。

    “‘当一个人的心识达到出神入化、神通莫测的境界，他就能出有入无，只凭一个念头便能进入到石头内的世界。他可以在天空中飞行，瞬间到达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他也能长时间呆在水中而不被溺死，站在火里而不被焚身。’到达那一层次后，他完全可以做到这点，可以说，任何事情他都能轻松办到。”

    我听得直咋舌。

    “在确定了计划后，离分便联合他那一派的人掳走了你，并不清楚具体方位的我们实在没办法去快速解救——星系太多，星辰太多，星际尘埃也太多了，我们陷入了困境，但我们不能放弃。锁定你们的位置花费了我们巨量的时间，但庆幸的是，我们最终找到了你。”

    “你的情况很不好，之前的我只愿意往乐观方面猜想——我更多的会去担心你会像某些星球上被长期囚禁的可怜人那样因为禁足，去不了其他世界游玩而感到无趣，又或是因为远离了我们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而心生痛苦——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对你做的一切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初入星尘世界的时候，我们首先注意到了心识群的数量，将近100亿，一开始我们以为所见即是全部——数字浮于表面，后来我们发现，这不可能——实际数量绝对远超更多。”

    “我们了解到，在60亿年间，离分那群人不仅不间断地进行自我分裂，还强迫你与他们交融，不停凝结出新的独立的心识——其过程或是以光态，或是以男女之姿阴阳交合。”

    “诞生于世的独立心识稍稍成长后，他们便会被要求和父辈一样自我分裂，以及强迫你与之交融繁殖他们自己的后代，这潜移默化的力量造就出了他们世界的传统，并一代代无限延续这样的行为。”

    “只有单一层面的世界，无疑容不下你们不断壮大的人数，于是离分等人调整了世界规则，从明至暗分割出了四十四层世界层面，越是靠近明面的界面，上面的心识就越清澈。如果是在暗部的中心界面，连带着心识也会受到影响，无论是最初就诞生在那儿还是后期才在那里生活，如果心识不够强大，他必将很快堕落成魔。”

    “离心当时抱着你，泪流满面。你不断对他诉说这些年所遭遇的事——旁人角度看着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一番倾诉过后，离心和我们便准备把你带到我们创造的光明世界中去——那是一个你曾经表达过喜欢的碧蓝色的新生行星。然而，或许是因为被长期禁锢造成了身心上的强烈刺激，你表现出了恐惧，你似乎害怕自己会从一个魔窟掉入到另一个魔窟。”

    “即将突破世界屏障时，你猛地给了离心一巴掌，接着便离开我们的队伍冲了出去。”

    “我们紧追其后，想法设法地劝说、挽留你，但也仍然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慌不择路而不小心掉入这个计划外的行星，一个陌生的、尚在成长中的世界里。”

    “……你进入了这个星球的生命轮回，暂时失去了过往的全部记忆。很快，你开始了人生修行……”

    离门突然沉默了。

    半分多钟后，他才接着张口：

    “蔓蒂，这几年来我们多次想靠近你，可我们发现自己受到了世界规则的限制，最开始我们甚至无法让你看到我们的存在，现如今好不容易能够被你亲眼看见了，可我们也依旧无法真实地接触到你并保护你……”

    “真实的接触？”我感到疑惑，“可你明明就在我的面前，几分钟前我还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你的身体。”

    “等等，你是想说——目前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幻觉？或者说，类似于恐怖电影中看得见但无实体的鬼魂？”

    离门点了点头。

    我震惊得张大嘴巴。

    离门接着道：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看守着这个世界，每个原住民心识的生命修行都有各自的安排。另外，还有个异常重要的问题——倘若我们和你一样投身进入这儿的轮回系统开展生命修行，我们的记忆也会被暂时抹去，只有当我们努力完成修行目标、掌握真理后才能恢复除这一世外的全部过往记忆。这风险极大，就像最开始，我们中的三人也尝试性地进入了轮回，但目前已然过去了17年，17年间我们多次入梦提醒他们，有二人还是完全没有快觉醒的迹象，情急之下，我们打通了他们单人感知层面通往我们所处夹层的界面屏障，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生动真实的存在，然而面对我们的形象、听着我们的声音，其中一人完全不当回事，另一人甚至以为是大脑神经异常而产生的幻觉，对此感到了恐惧，转而主动看起了心理医生并吃起了精神疾病类的药物。假设我们全都贸然进入轮回，最坏的情况亦有可能发生——这一世我们所有人都与你分别进行着人生旅途的修行，所有人都极大可能一辈子与你毫无交集，假如最终无人修成正果，彼此就将成为彻彻底底的陌路人，如果这一世时机未到，我们的修行之路也有可能还得继续好几世，很多时候，真理就在我们身边，但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便是曾经强大的我们，也极有可能会因为迷失在花花世界不能及时醒悟，而与之失之交臂。”

    我惊呆了，实在发不出声来。

    离门说完这段话，撇开头沉默了两分钟。

    “……蔓蒂，有件事我得请求你的原谅。”

    离门的眼睛闪向我，他迟疑道：“12年前我曾自作主张尝试把你带出来，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时候，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我盯着他，瞬间感觉到呼吸艰难。

    “……又有一回是在大街上，你肯定没印象了。当时你正像平常那样穿马路，旁边车流涌动，我抱了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本以为，死亡能把你带离这个世界，之后我们便能自由自在地遨游宇宙中的所有地方。”

    “……就在我再度准备‘杀害’你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及时出现并告诉了我——死亡只会让事情停留在原地。那之后，你将被安排再度进入轮回，而我将得到比罚入畜道轮回——投生成动物，更严重的惩罚——掉入世界的下层界面，名为地狱的反省之境。”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瞬间，他的话勾起了久远的回忆，这真的……难以置信。

    身临其境般地回想到这里——我回归了思绪，睁开双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校园自助餐厅的环境中。

    附近餐桌上的两对人正扭头奇怪地看着我——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因为我哭了，哭得像个泪人。我正像两天前在超市外街道上产生的纯白幻境中时那样，因从离门的言语里体会到的一刻震撼，而不自觉流泪——我低下头捂住脸，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漫过指缝，再沿着手背滑落到地上，感受到来自真相的一重又一重冲击后，我的情绪犹如一根绷紧的弦，因再也承受不住压力而“啪”得一下断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