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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牲(7700珠加更)

    

血牲(7700珠加更)



    天亮,招秀就颁令封江禁鱼!

    承月不在,当下的东域有资格作主的只有她。

    她往扶风楼去了一只信使,要来了凤台主的印信。

    于是云台凤台联名、春苑秋苑附从的法令,即刻便勒命执行。

    不止是渚阴,连同与它东西交界的梁吉、苍宁,连同九怀江流经的北域、中域地界,只要是主干沿岸,她皆以扶风楼的名义去了告诫。

    不要入江!

    不要吃鱼!!

    这次的事件已经远超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不过相较于东域的问题之大,九怀江中上游皆为连绵的峡谷,沿岸本来就少生民、城镇,至今并未显现出什么问题——灾厄似乎就盯紧了东域。

    不说其他,这次渗人的问卜仪式就将所有人都给吓到了。

    据南乩所说,他忘记了整个卜问的过程,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何等骇人之举,唯一清晰的印象,只有溺于水的痛苦。

    以及清晰灌注入他大脑的答案:戌时。

    招秀虽将因由归咎于江与鱼,但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所以说,两三天能拦住,长远来看就不现实了。

    她与下属坐在屋中商讨。

    “是祸避不过,”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呈坐姿的时候,将腰间的刀横放腿上,增加接触的面积,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捋着刀鞘,“到底什么情况,祭祀后才可见分晓。”

    在她身边,再焦乱的心脏都莫名平静下来,好像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能叫人安定的魔力。

    众人早就瞥见那柄刀了。

    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正处在与刀器加深共鸣的阶段,虽说对她选择这么一柄长刀作为主兵很费解,但谁都没有开口询问刀的由来。

    她的意思就是说,明知有邪异,还是要硬着头皮闯一闯。

    谁叫他们什么发现不了——只能等着邪异现身!

    陈敏道:“大人,是否要换个主祭人?”

    桑妙兰本来默认自己这次凶极,听到这话讶异地抬头看了眼。

    未等招秀开口,她自己就先说了:“大人,不能换。”

    她的声音低低柔柔,如青烟袅袅,轻飘得很:“水神有恙,才警示我等。”

    她坚定地说:“女子属阴,祭时又为阴,我为主祭,才易通彻神灵,听清神灵旨意。”

    她认为,瘟疫是警示。

    南乩两次卜问,皆问出吉时为戌时,也是种警示。

    滔滔大江,江水之灵不可能有大恙,否则当下在渚阴的厄难就不是这一点瘟疫——要知道过去九怀江泛滥,致下游江岸生灵涂炭,死伤数万流民千里,都是正常情况。

    所以她觉得,就算有邪异,也没有到必死的地步。

    她责无旁贷。

    桑妙兰起身,拱手一礼:“求大人命我主祭。”

    看出她的紧张,招秀手指一顿:“回坐,没想撤你位置。”

    她微微叹息:“不过,此次祭祀,不能以常理来置备。”

    祭祀祭祀,祭为人向神献rou,祀为祭无止,合在一起,即人以酒食献神而不停止。

    意思是人要敬神、畏神,才能得神庇佑。

    但是这所谓的“神灵”,不像人所想象人所塑造的那般,拥有某种人格化的体现,究其根本,就是天地元气、自然造化之力。

    人祭祀,就是想办法通灵天地,使之平衡元气,趋吉避凶,趋福避祸。

    招秀与桑妙兰的想法不谋而合,九怀江有灵,但这灵不一定完全失控——她更觉得是江被污染了。

    联想到梦中所见……

    她甚至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祸”能寄生人,能不能寄生一条大江?

    她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弃小三牲,用大三牲,”招秀平静补充,“要活物。”

    牛羊猪为大三牲,鸡鸭鱼为小三牲。

    一般来说,祭天地用大三牲,祭山川用小三牲,倘若“鱼”有怪异的话,确实不适用为牲rou,用大三牲以示尊崇也无可厚非,但她又说要活的……

    陈敏低声问道:“血牲?”

    招秀道:“是。”

    牺牲当祭宰杀,取血奉rou,是为血牲。

    这是昔年民间私祭的法子,鲜血能通灵,能增强祭祀效果,但过于残忍野蛮,至少云台从未用过。

    现在她说要用……

    “我去置备。”陈敏未问原因,直接点头。

    屋中人的视线从招秀身上挪到主司身上,又从他那挪到招秀这里,心里都在嘀咕,但谁也没开口反对。

    “祭酒用醴,”招秀又道,“黍作料,今日酿,明日取。”

    东域多稻,酿米酒,烈度不高,但清澈。

    醴是甜酒,发酵时间本来就短,只酿一日的话,不仅浊,而且淡。

    只是黍有安神之效,酿造时间短的话,相较于酒,它更多保留的反而是原本粮食的生气……

    桑妙兰忽然意识到什么:“大人,无论是牺牲,还是粮酒,您想要的是最大限度地保留祭物的‘生气’?”

    “不错。”招秀说道。

    桑妙兰美目盈盈,即便面纱遮脸,都难掩面上欣悦:“谢大人怜惜。”

    在她看来,生命力越强阳气越强,活的祭物可以中和阴气,是在保护她。

    众人随之恍然。

    招秀并没有解释太多,只道:“今日备好祭台,入夜我于江边留守。”

    下属向来靠谱,无需她多废口舌。

    结果这一日,死者与患病人忽然爆增。

    连棺木都不够,只能以草席裹了尸身火化。

    招秀远远望着,眉宇攒得更深。

    金翠镇家家户户吃鱼,渚阴历来习惯吃江鲜,倘若真是鱼有问题,那食鱼者何其众多……岂不是所有人都有瘟疫发作的风险?

    这……真是瘟疫?

    招秀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去查查梁吉与苍宁,”招秀吩咐下属,“我怀疑……有灯下黑。”

    瘟疫爆发在渚阴,所有人的目光便凝聚到此,周边的地域与城镇反倒被忽视。

    九怀江先经梁吉再到渚阴,过了渚阴才是苍宁……尤其梁吉,真的没事吗?

    梦中满江的死鱼与漂浮的人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力,她不能解读自己的梦到底是什么意义,便决定在离九怀江最近的位置,看看梦境会有怎样的改变。

    结果没到入夜,仅是站在那多看了几眼火化,她便站着陷入了一个清醒梦。

    梦中见到了浮江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