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令边伯贤没想到的是,今天傍晚,朴灿烈回来得比往常更要早。 他还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便听到朴灿烈进门的声音,于是他加快了速度:“饭还没做好呢,你先坐着等等,很快。” “不用急。”朴灿烈洗了手,又主动道:“等一下有事要跟你说。” 边伯贤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奇怪的感觉将他悬浮在半空,没有安全感,好像再往前便要踏空。 朴灿烈就坐着,看着边伯贤终于结束忙碌在他面前坐下,他缓缓拿起筷子,像是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分开了。” 边伯贤一顿,认为自己在幻听:“你在说什么?” “我说,”朴灿烈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可以分开了。” 餐厅内瞬间充斥着僵硬又尴尬的气氛,边伯贤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扯出笑容,很是不解:“为什么我听起来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有期限的?” 他瞥见朴灿烈神情略微疑惑,又觉得烦躁,决定不跟他瞎扯:“你太累了,你先好好休息。” 说罢便放下筷子跑回房间,入睡之前还在想,今天做的菜还挺用心的,不知道朴灿烈喜不喜欢。 于是脑子里的恶魔小人留言骂骂咧咧地跑了出来教训他,把他说成是顶级恋爱脑。 哈,随便吧。 朴灿烈也没喊他留下,自己一个人吃了点,站起身到玄关处挂着的,他那件昂贵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钢笔。 他专程去买的,特意不把外包装带上,看起来随性不经意,不会让边伯贤有太大负担。 朴灿烈成为新贵,也不过是三两年的时间,要说家业背景,自然是不比同行业几位老头逊色,只不过出柜之后,家里人似乎不愿再与他扯上关系,对外只说朴氏唯一的儿子出国深造,短期没有回国的打算。 但众人看着朴灿烈那张与老朴总九成相像的脸,也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少不了偶尔的提携和帮衬,朴灿烈也不是心高气傲的人,可利用的资源不少,也就越爬越高,风生水起。 俗话说成家立业,他业也立了,热心于帮助周围人脱单的朋友David,总是撺掇着他早些找对象,为了驳回David的好意,朴灿烈特意说了自己的性向,不料引来他的一顿惊呼,滔滔不绝地与朴灿烈聊自己在国外参加过多少次lgbt游行。 于是他想起了祝厘。 祝厘不爱拍照,所以他们留下的照片很少,但朴灿烈依然记得他有多漂亮,在结束一天忙碌的课程的时候,还会活力四射地,温柔地给他讲述今天发生的趣事,而他就只需要撑着脸,安静地盯着他这位滔滔不绝的恋人。 后来就逐渐想不起来祝厘的样子了,每当尝试回忆,脑子里只会原原本本地出现边伯贤的脸,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就像David说的,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再说了,他们根本就不像。 他们根本就不像。 也许只是朴灿烈着了魔。 初见边伯贤的时候,是David组的局,David总说他老成,年纪轻轻性格像个大爷,放话说要带他融入年轻人的生活,便不知道从哪里招呼来一堆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彼时边伯贤刚毕业,就不知道被谁拉来KTV 唱歌,看起来周围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边伯贤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喝饮料,连酒也不敢碰。 朴灿烈也嫌这样的场合吵,正好边伯贤旁边还有个空位,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就这样碰上了。 四周吵闹,让喜静的朴灿烈太阳xue突突直跳,他扯了扯领带,本身一丝不苟的严肃形象顿时有了一丝人气,最后在喝下一口甜得发腻的酒时,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 “先生,你喝了我的饮料。” 身旁的人一脸惊悚地望向他,指着朴灿烈手中的酒。 “这不是饮料,这是酒。”朴灿烈纠正他。 显然,现在的重点并不是酒还是饮料,而是再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对喝错了他人的饮品抱着提防的心态,但朴灿烈似乎不在意。 “怎么可能,我喝了那么多也没醉啊?” 他好像看到了祝厘。 微醺的眉眼间流连着懵懂和坚定,就连认为喝了那么多的饮料突然变成了酒,这样带着点蠢笨的固执也像极了他。 太热了,空气都是酒精的味道。 边伯贤长得漂亮,年纪不大,本身就有吸引人的资本,酒精上脑时,眼神也跟着勾人,眼睛一眨一眨留下在眼睑处的睫毛阴影,像扇在人心尖的羽毛。 朴灿烈发现了,在他坐下之后,身边总流连着若有似无的目光——看他的也有,但更多的目光都落在边伯贤身上。 不知道谁又切了歌,重重的鼓点把朴灿烈的理智拉扯回来,他站起身,整理了自己昂贵的西装,又毫无疏漏地向David与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要出门透气。 边伯贤承认,自己是有些心机,但这些心机总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总会是不过分的。 比如,在朴灿烈出门的时候,他跟了上去,再假装偶遇:“好巧,你也出来透口气?” 朴灿烈没有回复,只默认他坐在自己身边。 夜间的风不凶,但在深秋依旧刮得脸生疼,边伯贤搓了搓脸,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的脸红得更加显眼。为了不让气氛变尴尬,他努力找话题:“刚才那个,好像真的是酒,我没尝出来,还喝了挺多。” “嗯。”朴灿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但他突然转过头来正对着边伯贤,距离近到可以看到他通红的嘴唇,和嘴唇上的黏膜。 朴灿烈没醉,但他又觉得自己醉了。 “你冷吗?”朴灿烈问他。 “嗯……有一点。”边伯贤有点紧张,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朴灿烈突然贴近,捏住他的下巴,直直地吻了上去。 呼吸交缠,冰凉的风像是催化剂,边伯贤心脏一紧,手只知道按在朴灿烈前胸。 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但是他不反感,甚至很喜欢。 最后松开的时候,朴灿烈看到边伯贤红了眼睛。 “抱歉。”他有些手足无措,想替他抹去眼角处摇摇欲坠的泪珠。 边伯贤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现在不冷了。” 朴灿烈不太明白:“什么?” “我说,”边伯贤扯着他的西装,在他唇边亲了一下:“现在不冷了。” 西装皱了,像朴灿烈井然有序的人生在这一刻失守。 —— 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朴灿烈看到床中央鼓起一个包,边伯贤睡觉喜欢蜷缩起来,手里一定要有东西抱着。 很多时候,朴灿烈会在,边伯贤睡觉不安定,总要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但也有时候,朴灿烈不在,那只绿色的丑青蛙玩偶,就是朴灿烈的代替品。 他现在就抱着那个丑青蛙睡着。 想到边伯贤还没吃饭,朴灿烈走到床边,碰了碰他的脸“伯贤,起来吃饭。” 床上的人把被子掀开,像是无比清醒,睁开眼的时候,朴灿烈只看见他眼睛蓄满了泪。 边伯贤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他睡了大概几分钟,本来睡眠就是用来逃避现实的,结果连梦里都是朴灿烈的脸。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从昨晚开始,朴灿烈就不对劲。 边伯贤坐起来靠在床头:“你刚才说的,我们可以分开了,指的是分手吗?” 朴灿烈看着边伯贤冷静的脸,感觉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但他说不出来。 “应该不算分手,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说分手的地步,对吗?”他抬起手,用大拇指抚摸边伯贤的嘴唇,软嫩的蠢rou在他的磨蹭下变得通红,像委屈时的模样。 但他说完这话,边伯贤的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问他什么意思。 朴灿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他心里,他们只是纯纯的炮友关系,但他不知道边伯贤一直都把自己当作他的正牌男友。这样的误会让他觉得不解,在心底又暗暗觉得边伯贤太愚蠢。 他在享受着边伯贤最专一独特的爱时,却没有把边伯贤当作唯一。 边伯贤不敢再去看他,他埋着头啜泣,再抬起头的时候脸颊已经湿润了。 朴灿烈皱着眉,欲腰帮他擦泪,却被边伯贤躲开:“你说,我这一年都算你的炮友,是这个意思吗?” 朴灿烈皱眉,他已经失去了对目前局势的掌控,像是静音部署的一盘棋,被边伯贤的眼泪搅得一团糟,他试图挽救,但的确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可以这样说。” 他又何尝不愚蠢。 “为什么是今天?” 他们昨天才过了一周年。 “你不必知道。”朴灿烈还是见不得他拼命掉眼泪,抬手替他擦,边伯贤已经不会躲了。 他的眼睛哭得红肿,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边伯贤抿了抿嘴,眼前的朴灿烈神情一动不动,像是在可怜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好,好。”他笑着点头,很平静地接受了朴灿烈的所有说辞。 “让我先睡一觉吧,好吗?” 此时的他神情安静得像晴天的湖面,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像苦涩的果。 湖对雨的接纳像一场无声的雷暴,这样涌动着的暗潮诡异至极。 朴灿烈刚把钢笔放到边伯贤床边,便接到祝厘的电话。 祝厘约他明天回母校逛逛,他答应了。 跟边伯贤的事算是处理完了,他应当感到轻松才对,因为这样的话,他跟祝厘就可以原原本本地回到四年前,像从未分开过那样。 他当然不会主动问祝厘为什么会离开,这些问题在祝厘能够回来这件事面前,已经渺小得不值一提了。 但是很快,他又把心思转移到边伯贤身上。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但他很冷静,朴灿烈相信边伯贤很快就能够走出来,这样最好,一切都会秩序井然,一切都在掌控当中。 边伯贤是被饿醒的。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想来也睡不着了,倒不如出去走走。他约上小琳,在咖啡厅见面。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从书房里出来倒水喝的朴灿烈,朴灿烈见他穿着单薄,问了他一句去哪里。 边伯贤站在灌风的门角,想了好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旋即,他学着朴灿烈的语气道:“你不用知道。” 关上门的时候,他还嘲笑自己,现在住的地方都是朴灿烈的,自己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看着让人厌烦。 屋内,落地窗投入星光,城市还是敞亮,夜晚只会让繁华更加有氛围,但不知为何,四周安静异常。 David约他出去喝酒,朴灿烈二话不说答应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酒精能让他平静一些。 但是David让他无法平静,他还是一如既往得聒噪,在听了朴灿烈跟他讲的前因后果之后。 “上帝,我真的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好朋友。”David是华裔,cao着别扭的翻译腔控诉朴灿烈:“你真的是个人渣,伯贤那么漂亮,你竟然这样对他。” 朴灿烈没有反驳,他的确算是个人渣。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伯贤不公平,对祝厘也不公平?”David痛心疾首,要不是朴灿烈比他高大,他早就把朴灿烈揍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祝厘回来了,他的离开本就像脱轨的错误,只要将那条走错的分叉线拨回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而边伯贤这个错误,也只是小问题而已。 “OMG!”David 惊呼,在他们对面的卡座上,边伯贤正在大口大口地给自己灌酒。“Park!你快看,有男人盯上伯贤了!” 朴灿烈转过身,醉了酒的边伯贤像是个蒙了眼睛的迷鹿,眼睛还似刚才那样红肿,看起来又是哭过了。 周围的男人都在跟他干杯,边伯贤喝醉了酒,只知道傻笑,他是纯真与狐媚的矛盾体,此时笑得勾人,正好漂亮得与气质无比贴合。 像一只纯白的狐狸。 David看到自己的好友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