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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边雪打完一整套招式,慢慢把弩收回腰后,去一边的小几上取了茶,温热的竹叶茶加了些干桂花,入口带着一丝香甜味。唐边雪瞅瞅杯子里那些细小的金黄花朵,知道是陆回风特意给他弄的。 距他解毒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陆回风似乎总觉得他一碰就要碎,战战兢兢把他捧在手心里养着,吃的用的无一不是可着最舒坦的来,他底子绝佳,两年多便养好了身子,彻底恢复了从前的身手。只是当胸一刀到底伤了些元气,不能去太冷太干燥的地方久住,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重新捡起武学之后进展飞快,唐小箭从陪他练手到与他切磋五五开也不过大半年时间,最近更是有些许要被他按在地上打的苗头,搞得唐小箭疯狂抱怨身手都恢复了就赶紧滚回逆斩堂挂牌,他也只是笑。 瓜批才回去,药堂这么舒坦,躺着过日子多舒服。 饮完茶,正思考是先回家还是去唐家集去寻采买东西的陆回风,就见唐小钉急匆匆从吊桥上过来。 这几年她长了个子,一张小脸也愈发精致漂亮,是个大姑娘了,只是越长越像唐小箭,同唐边雪耍起心眼儿来十足跟她哥一样让人气得牙根痒。今日唐边雪休沐,药堂除了要接手一批之前订好的药料也无甚活计,唐小钉此时来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 “师兄!”唐小钉蹬蹬蹬跑过来,端起杯子咕咚喝干,抹抹嘴,“你快跟我回药堂看看!” 唐边雪放下杯子:“怎么了?” 唐小钉:“刚才接了西域那边来的药料和香料,大伙儿在堂里拆包归类,我在外面点数呢,忽然传出来一股子香味,闻着不太对,我想进去看看,可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么多人呢,怎么可能一点声响没有,我就没敢进去,先来找你了。” 唐边雪心里暗暗想她年纪虽小,这股子谨慎劲儿跟她哥真是如出一辙,便夸她:“不进去是对的,我去看看。” 今日风大,两人折回药堂门口,那股香味居然还没被吹散。唐小钉吸吸鼻子:“比刚才还要浓一些。” 唐边雪站在那儿分辨了一会儿,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唐小钉仰头去看他,就见唐边雪耳垂鼻尖有些泛粉,轻轻咳了一声:“……嗯。那个,没什么大事,你先去唐家集,把陆回风叫过来,然后你就休息吧,可以去后山找幺儿玩。” 唐小钉觉得他神色游移:“所以这是怎么了?” 唐边雪唔了一声:“以后再教你,你先去。” 唐小钉向来唯唐边雪之命是从,也没再多问,转身走了。 唐边雪见她走远了,从衣里摸出一块手巾,往边上溪水里浸湿,又洒了些清心净神的清凉药油,蒙在口鼻上,才抬腿往堂内走,一边走一边骂:“哪个瓜批干的活儿,给老子混出一屋子春药味。” 陆回风到药堂的时候,唐边雪正把堂内最后一个晕过去的弟子拖出来,让其躺在堂前空地上。陆回风打眼看去,总共晕了十来个人,都是唐边雪手底下的。 “怎么回事?”他放下手里采买的吃食物件。 唐边雪有些发汗,鬓边落下的几丝头发黏在腮上,闻言道:“给药材和香料入库时出了岔子,熏晕过去了。”他又弄了一块洒了药油的湿布巾,叫陆回风蒙在脸上,回身往堂里走,“得给他们弄点解药,你来搭把手。” 陆回风跟在他后面,吸吸鼻子:“好香。” 唐边雪无奈地叹气:“有你们西域的香料,这边见得少,许是疏忽了。” 陆回风分辨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口中轻轻“嘶”了一声。 唐边雪回头看他一眼,就见明教脸整个都红透了。他心中好笑,却装作不知:“怎么了?” 陆回风脸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伸手去拉他袖口:“这……这味道,不大好,要不还是等它自己散去吧。” 唐边雪故作疑惑:“一剂清神静气的薄荷苦花子油罢了,有什么不能现在弄的。”说着便一闪身进了堂内。 陆回风咽了口口水,只好也跟着进去了。 药堂分外堂、内堂、仓库、档房、制间等许多部分,所幸解药所需之材料都不是什么机密珍奇之物,唐边雪进了屋便支使陆回风去一一找来。陆回风见地上俱是大包小包没入库的香料药材,也不见唐边雪拾掇,本想着先去把异香来源分辨出来拿走,免得在这儿继续发散,还未动手便听唐边雪使唤他,只好先去药柜那边干活。他虽进不得其它机密房间,外堂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倒是很熟,不多时便找齐了东西,送到唐边雪案上去。 唐边雪使唤他干这干那,自己饶有兴致地从那堆香料药材里拣了一样东西,拿在手上研究。陆回风将一堆药材摆上案,定睛看清了他在把玩什么,顿时就噎了一下。 那是一块淡红色粉块,像是干结的面团,又像女子用的胭脂球,散着一股浓烈的奇香。 陆回风以前在镖局,见过的东西多,知道这是什么,看唐边雪浑然不觉厉害地拿在手里摆弄,白皙指尖上沾了一层红艳细粉,在鼻尖捻了捻手指嗅了几下,居然还伸出舌尖想去舔—— “怎么了?”唐边雪看着突然扑过来抓着自己手不放的陆回风,“这样紧张做什么。” 陆回风嘴唇嗫嚅半天:“……还是先做解药吧。” 唐边雪点点头,放下那玩意儿,专心去做解药了。陆回风一口气没松多久,不知怎地又紧张起来,像只猫似的在他边上转来转去,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给咽了下去。 唐边雪眼见他目光总是往那东西上飘,心中好笑,面上只作不知。 待到药油做好,两个人给躺在外面的弟子们连涂带喂折腾一番,已经日落西山。唐边雪伸了个懒腰,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又去药柜捡了几样药材,并案上那红色粉块一起放进包裹,招呼陆回风回家。 陆回风指指外面躺着的弟子们:“就让他们躺在这儿吹冷风?” 唐边雪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还要陪着他们醒。冻醒了就自己爬起来,也好涨涨记性。”说着就往浮桥上走。 陆回风跟在他身后,瞥见他提着的包裹,咽了口口水。 唐边雪冷不丁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陆回风吃了一惊,局促半天,点点头。 “……哦?”唐边雪眯起眼,突然伸手抓住他衣领,把他往自己面前一拽,仰脸看他,“是什么?” 陆回风被他拽到跟前,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是戈壁里的一种草植,叫焉茄花,整株晒干了磨成细粉,用奶蜜、胡椒和乳香调和风干而成。” 唐边雪已经除下面巾,白皙的脸上一对琉璃似的眼珠子盯着他:“有什么用?” 陆回风鼻翼翕动:“呃……暖身、止寒,用、用得量多了就会不省人事。” 唐边雪松开他:“哦。” 陆回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把它拿回家是想做什么?” 唐边雪没当回事:“觉得有意思,回去研究研究。” 陆回风默默跟在他后面,老半天又憋出一句:“你要尝尝它药性?”、 唐边雪点头:“我中过逆命草毒,又吃过赤菀草,可说是百毒不侵,就算它有毒,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回风“嗯”了一声,过了好久,小声道:“没……没有毒。” 唐边雪看着他笑:“此刻又不拦我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一下午都在盯着这东西看,你到底是想让我尝,还是不想让我尝?” 陆回风涨红了脸:“回、回去就可以尝。” 唐边雪几乎要笑出声,硬生生忍住了,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与他一道回家了。 接下来的两天无事发生。唐边雪休沐没结束,窝在家里看书饮茶,闲时就摆弄带回来的药材,惬意得很。陆回风也不知他把那粉块放哪去了,每次想问,又觉得些许刻意,只好憋在心里。 这天恰逢十五,晚间晴朗,凉风习习,唐边雪来了兴致,说要赏月。陆回风去弄了几样小菜,油浸脆笋、盐渍青梅、醪糟糖蟹、豆粉米团,都是唐边雪爱吃的。他在廊下的小竹几上一一摆好,启开一坛唐边雪特意点名要喝的茱萸酒,想了想,又给唐门的竹躺椅铺了一张软毯。 刚布置好,唐边雪便施施然来了。他穿着一件玄色绣竹叶的衬袍,外披一件靛青外衫,腰间勒了一根同色腰带,显得肩宽腰窄,十足俊俏。他像是刚沐浴过,头发有些湿润,随意披散着,发梢还在滴水。陆回风忍不住数落他不擦干头发就出来吹风,顺手拎起一边的软布巾给他擦拭。 唐边雪给他惯得习惯了,在躺椅上躺下,舒适地伸个懒腰,伸手拿了一块米糕丢进嘴里,又取了一只糖蟹慢慢剥起来。他手指灵巧,剔下大块些的蟹黄蟹rou便喂给辛劳忙碌的明教弟子。陆回风咬着他的指尖,把那些黏甜汤汁吸吮得干干净净。两人躺在廊下饮酒赏月,不知不觉一坛酒去了大半,唐边雪脸上浮着些红晕,半支起身子,手指摸索着从衣襟里掏出个精致银盒,塞进陆回风手里。陆回风狐疑地看他一眼,打开那银盒,里面是九颗桃粉色圆丸,小小的滴溜圆,颗颗如同赤豆大小,散发着一种甜腻的香味。 陆回风愣了好久才后知后觉这是什么,顿时脖子到耳尖全红了,结结巴巴问:“这、这是……” 唐边雪端着酒盅,朝他一笑。 陆回风凑近闻了闻,只觉那香味不同一般,只轻轻一嗅,便心旌摇荡,连忙把盖子合上,攥在手里六神无主,好半天才问:“你……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东西?” 唐边雪慢条斯理夹了块笋子:“从药堂回来便做了。” 陆回风噎了一下,问:“你那天从药堂带了些什么药材?” 唐边雪朝他勾勾手指,陆回风凑过去,便听唐边雪附在他耳边,轻轻吐气:“菟丝、yin羊藿、蛇床、麝香、锁阳、rou苁蓉……” 他每说一样,陆回风便愈发心若擂鼓,直到听唐边雪说出“陀花蜜”三个字,一颗心都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叫……叫……”他睁大眼,惊讶地看着唐门。 唐边雪看他这副样子,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东西我虽第一次见,但药堂的药典里却是有详细记载,我如何能没读过?” 陆回风咽了口口水:“那、那你也知道……” 唐边雪笑道:“知道什么?知道它与酒同服极催情么。” 陆回风不敢说话了,脑子里乱糟糟的,猜测唐边雪做了这要命的东西是要干什么。 唐边雪看他呆愣愣的,心情好极了,把酒盅斟满,从他满是汗的手里把银盒抠出来,取出一颗丢进酒盅。 那小小丸药入酒即化,瓷白的盅里一汪蜜粉色酒液,看着就知道药性极其厉害。唐边雪两指夹着那小盅,略略晃匀,朝陆回风勾勾嘴角,在明教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仰头全饮了下去。 陆回风彻底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唐边雪能干出这种事来,眼都直了,盯着唐边雪的喉结微动,知道他是真喝了个干净。唐边雪把杯子轻轻放在竹几上,看陆回风两眼发直盯着他,笑道:“怎么,你这几天跟被火燎了尾巴似的,不就是一直想让我试试这东西吗?” 陆回风呼吸渐重,咬着牙根道:“你故意的……” 唐边雪点头:“逗逗你,你待如何?” 陆回风长吸一口气。唐边雪趴在竹几上,支着腮看着他,眼睛里是一种促狭的笑意。他的眼下耳垂弥漫着微微的粉色,脖颈修长,宽松的衬袍里露出一片白皙胸口,整个人看起来既温软,又鲜活。 不久前,眼前的唐门还一身死气,瘦得只剩一把支离骨rou,徒留一口气,等他来杀他。好在兜兜转转,他活了下来,还养好了身体,没叫自己悔恨终生。 陆回风伸出手摸他的脸,那洁白脸庞比平时温热许多,陆回风知道那厉害的春药正在他体内发散药力,不消一会儿,唐边雪就会双眼迷离,喘息着瘫倒在这张躺椅上,也许两条修长的腿会忍不住夹起磨蹭,也许两腿之间会涌出许多淋漓…… 他不敢再想,连忙站起来,俯身想把唐边雪抱起来回卧房再说。唐边雪却握住他的手,猛得一施力,将他拽得一个趔趄趴伏在自己身上,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道:“就在这里吧。” 陆回风把他压在身下,唐门身上泛着酒香,如同一块引人去吮啖的酥酪,丝丝香气都在往自己鼻孔里钻,每一缕都在引诱自己。陆回风心里既软又暖,又被一股暗火烤着,实在煎熬,忍不住攥住唐边雪后脑的头发,迫他仰起头,咬牙道:“你还特意要了茱萸酒……是想弄死自己?” 唐边雪不以为意:“这点药量哪里就弄死自己了,再用个两三颗也……” 他话未说完,就被陆回风堵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