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离胡同口还隔着老远,黎簇就看到了倚在电线杆边上正在抽烟的男人。 他心里莫名其妙涌上一股气,脚下油门一踩,黑色轿车在狭窄的路面上当场来了个小漂移。滑到那人面前时,轿车分毫不差地停下,车轮由于急刹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人面对黎簇展现出的精彩车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神色平静地抖了抖烟灰,吐出又一口烟雾。 黎簇从车上迈下来,“咣”地一下把车门甩上,走到吴邪面前,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吴老板吗?稀客啊。” 老套的开场白,熟悉的刻薄语气。吴邪甚至都懒得回答这句不友好的“招呼”,他没说话,等着黎簇自己往下接。 黎簇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邪,北京已经是深秋时节,而吴邪还穿着一身薄风衣四处乱晃,和没事人一样。这件风衣是前几年的款式,现在看已经有点老旧,但穿在吴邪身上就显得十分修身。 黎簇记得很清楚,两人初见的时候,吴邪就穿着这身衣服,坐在茶几前颇有风度地自我介绍,眉眼间都透着属于掌局者的从容不迫。 他熟悉这件风衣和它的主人,熟悉吴邪穿着这件衣服运筹帷幄时的模样,也熟悉吴邪藏在衣服下布满疤痕的身体。 相对于黎簇周身散发出的隐隐怒意,吴邪的表情显得格外淡定。这样一来,倒不像是吴邪主动跑到黎簇家楼下站着,而是黎簇气势汹汹地上门来找吴邪的茬。 “在我家门口这样站着,就不怕人误会?” 黎簇果然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主动向前走了一步。 吴邪手上的烟头此时恰好燃尽,他没理会黎簇的逼问,从口袋里把烟盒掏了出来,看样子想续上一根。但没想到里面竟然空了。 吴邪的动作顿了顿,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啪” 一声轻响过后,黎簇收起打火机,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燃着的香烟。 他用两指夹着香烟在吴邪面前晃了晃,袅袅的烟雾升起来,在昏黄的路灯下透出朦胧的光。 黎簇并不打算抽烟,这么做只是单纯为了挑衅。这样的举动显然很幼稚,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膈应到吴邪,那就值得。 “吴老板,怎么沦落到连根烟都买不起了?”黎簇嘲讽道,“这条街晚上生意不好,你换一条站吧。” 这话说得已经足够难听,涵养再好的人听到这样的羞辱恐怕都忍不住要勃然大怒,但吴邪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忽然笑了。 他从黎簇手里把那根烟抽了过来,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眉眼惬意地舒展开,显得有几分慵懒。 街道很静,路灯的光晕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人影绰绰,唯有一点橙红火光闪烁。 吴邪抬起眼,对着黎簇吐了个烟圈,无所谓地笑道:“挣点小钱而已,黎老板看不上的话,就别挡着我做生意了。” 黎簇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震了一下,他盯着吴邪漆黑的瞳仁,想从里面看出破绽。吴邪干脆向后靠在电线杆上,大大方方地和黎簇对视,神色间一点出卖rou体的羞耻感都没有。 半晌,黎簇才冷笑道:“看得上,就是不知道吴老板一晚几块钱啊?” 拙劣的谎言,低级的借口。黎簇心道。 他又不是傻子,只不过是想看看吴邪究竟能演到哪一步。况且,既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羞辱吴邪的机会,又何必要白白放过呢? 黎簇从钱包里随手抽了一沓钞票,看也没看数额多少,直接甩到了吴邪脚下。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黎簇的心头甚至浮起了淡淡的复仇快意。他想象自己扔的不是纸钞,而是吴邪当年丢给他的那张银行卡。 他妈的吴邪,十万块钱就能将一个人的往后余生贱买贱卖?! 黎簇一想到就恨得咬牙切齿,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有点入戏了。 吴邪笑笑,假装看不懂黎簇一瞬间流露出的复杂神色。他心中太清楚,黎簇之所以还一直站在这里陪他演戏,说穿了不过就是想借机羞辱罢了。 吴邪神色如常地弯下腰,作势要捡钱,他故意把动作放的很慢,余光注意着黎簇——从吴邪刚开始俯身的时候,后者的目光就死死地钉在他身上,一错不错。 眼看指尖快要碰到钞票,吴邪却突然停了。 在黎簇阴郁眼神的注视下,吴邪利落地直起身,理了一下风衣和头发,打开手机发了一串信息,又关上收回口袋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今晚有客,不接了。” 话音刚落,吴邪的手机就恰到好处地响了一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在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是谁?”黎簇的语气染上了点恼火,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游刃有余。 明知故问,那又怎样?他就是要听吴邪亲口说。 但吴邪偏不遂他愿,轻描淡写地把问题扔了回去:“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呢?” 说完,不等黎簇追问,吴邪直接一个潇洒转身,往胡同口的方向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黎簇一把拽住手腕,强行拉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