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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一对在睡前唠叨孩子们的夫妻

    “咦?”

    千切豹马梳理着自己刚被吹干的头发,瞥了眼远处地板上空置的床褥:“洁还没回来吗?”

    旁边的栗子头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角落里的蜂乐回从被子里钻出来,叼着拇指口齿不清地回应道:“好像……往华酱的方向去了,”

    翻了个身的蜂乐回又迷迷糊糊地钻回进被子里:“可能是又想到什么重要的事了吧,怪物是这样说的……小千千不用担心啦。”

    千切豹马的动作顿了顿,望着在被窝中左右扭动了几下、找到舒服的姿势后团成一团重返梦乡的蜂乐回,缓缓放下了梳头的手。

    他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胡乱地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往床上一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身,快步走出宿舍时,迎面就撞上了刚刚从浴室回来的国神炼介。

    “哦——小心点……千切?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国神……”千切一见是他,不顾对方的疑惑快速把人拉到一边,径直往积分兑换台冲去:“跟我来,国神。”

    “喂喂,这是怎么了,已经是大小姐该睡觉的时候了不是吗——按摩?你要去找医生?你受伤了吗、怎么回事,是之前的比赛和训练——”

    “先别管那么多了。”

    千切豹马打断了国神炼介的关心,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选择了最临近的预约时间,等候读取进度条时指甲紧紧抠在掌心的rou里。资格审查完成的提示音响起后,他继续又扯着对方的胳膊向通行电梯的方向冲去。

    “到你出场的时候了,英雄,快跟我一起去找洁。”

    国神炼介跟在千切豹马身后,看着他扬起的发丝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去找洁?他没在睡觉吗?”

    “他去诊疗室了……但是那个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恶……”

    走进升降梯里的千切豹马有些气恼地捋了把头发,一掌拍向目标楼层,撑在钢铁盒子的墙壁上。直到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变换时,他的身体才像被唤醒了什么回忆似的不自觉地颤了颤。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转身面对被他强行拉来还在茫然费解的国神炼介:“我之前……可能做了错事,不、应该说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对洁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总之,拜托了,以后我会好好解释的,现在先和我一起去接洁回来。”

    “到了那里之后,不要和那家伙对视,不要让他和你产生联系。”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他露出了少有的郑重表情,咬了咬嘴唇:“我早该想到的,那个人、或者说蓝色监狱这个计划……恐怕没有我们刚开始认为的那么简单……”

    “千切……”

    国神炼介扶上了千切豹马的肩膀,红色头发的少年转过身,紧蹙着眉头,手指抵在下巴上思索着,整个人完全没有了上次赛场上踢进决胜球时的昂扬的斗志,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到这里时总是避开其他人、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那种沉郁的状态。

    “我没事。”

    他拍了拍国神的手,同身旁的人先后走出电梯,站定在诊疗室的门前,扫描了袖标的芯片信息:“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就好,笨蛋英雄。”

    “叮”的一声,诊疗室的门向两侧打开,两个人定了定神,对视了一眼,共同踏步迈了进去。

    可他们却并没有在里面看见宫崎华,或是洁世一。

    电脑息着屏,一摞一摞的档案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办公桌上,石英钟的秒针无声的在表盘上旋转着,只有右手侧紧锁的冥想室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千切豹马走上前,高高举起拳头正想大力砸门时,国神炼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感到有些不妥地摇了摇头,转而跃过身替他礼貌的轻轻敲了三下。

    “打扰了,宫崎医生,我是申请了会面的千切豹马。”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千切豹马拦在身后:“请问您在里面吗?”

    眼见无人回应,千切豹马正要再次冲上前去时,“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嘘。”

    宫崎华小心地侧身走出来,虚掩上门,食指竖在唇边:“你们队里的小朋友还在睡着。”

    “你对他做了什么?”

    千切豹马周身蒸腾的火焰像是要把他吞噬,可他神态自若地穿过千切豹马的瞪视和国神炼介探究的眼神,绕回到办公桌前,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的本子、用胸前挂着的钢笔在上面打了个勾。

    “一些小小的助眠活动而已。”

    他抬眼瞥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那孩子精神压力太大了,我给他施了个小暗示,让他能安稳睡到明天天亮。”

    “运动员的身体不能随便使用药物,”他放下本子,摘下眼镜擦拭着:“通过冥想、瑜伽或者医学催眠是最安全的手段。”

    宫崎华转过身,看着对面两个一动不动的人,继续好声好气地询问道:“那么现在,请问这个时间还没休息的两位选手,有什么是我能为你们提供帮助的吗?”

    “抱歉,我们队里的其他同伴想要就下次比赛的战术开个会。”

    国神炼介试探性地编了个理由:“他留在这里也会打扰到您吧,请问我们今晚能先将他带回去吗?”

    “请便。”

    他抬手弯起弧度指向冥想室,又打了个哈欠,在国神炼介和千切豹马将洁世一背出来前,只是像被孩子们做了恶作剧一样,看着二人的背影、无奈又温和地笑着。

    “洁,醒醒,醒醒。”

    千切豹马摇晃着洁世一的肩膀,可任凭洁世一原本服帖的刘海如何拂过闭合的双眼,他的呼吸都很是平稳,甚至随着下巴的微微开合流露出些微鼾声。

    国神炼介弓下身,让千切豹马将洁世一小心地移到自己的背上。

    三人走出冥想室时,宫崎华仍保持着那个松弛的姿态,目送千切豹马扶稳了国神炼介背上的洁世一、将他们二人送到了门口。

    “国神,你先送洁回去吧。”

    千切对国神点点头,转过身盯着面前这动作随意、看起来坦坦荡荡全无破绽的人:“我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和宫崎医生说。”

    “我可是花了一个积分呢,可不能浪费了啊。”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被迫思考了很多的国神炼介想起电梯里他叮嘱自己的话,虽然有些担心,但碍于对方怀疑的对象似乎并没有传达出什么危险的气息,自己还要将洁送回去,只能先选择尊重他的选择,便转身走出了诊疗室。

    “叮”。

    感应门再次一开一合,随着国神炼介和洁世一的离开,屋里只余下了两人。

    明明诊疗室的氛围如此箭拔弩张,被红发少年豹子似的双眸盯死了的医生却仍只像看着小兽冲自己龇牙一样,伸手过去见猎心喜似的想要上前逗引一番。

    “咚。”

    千切豹马一拳挥向了宫崎华,在对方有些讶异的眼光中正中那人平日总是挂着标准化微笑模板的脸。

    “我说,宫崎医生啊……”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

    他慢慢走近后退着踉跄几步的人,揉了揉自己嘎楞作响的指关节。

    千切豹马嘲讽般地“切”了一声,扭开头,像是多看一眼对面捂着脸靠在桌前的人都会伤到眼睛似的。

    “还是这么让人恶心。”

    宫崎华“嘶”地抽出一口气,向旁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正了正身形,把被打歪了的眼镜重新扶正,划了下刺痛到有些扭曲的嘴角,指尖捻了捻齿缝中溢出来的血丝。

    “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呢,千切君。”

    “我以为,我们共同度过的那段时间很是愉快,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闭嘴!”

    千切豹马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宫崎华胸前的衬衣领子,把对方因身高优势俯视自己的头向下拉拽到与自己平齐。

    “我是不会再受你的蒙蔽了!你也别想再把用到我身上的那些手段拿去对付别人!”

    “你这混蛋,就是个虚伪又可耻的骗子!”

    宫崎华地看着千切豹马红宝石般的瞳孔中旺盛的怒火,原本绷紧的肩膀反而放松下来。

    他借着桌面撑稳了自己的身子,任由对方颤抖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子,全然不顾对方是否会再次对自己动手。

    他就这么岔开双腿靠坐在桌前,依着千切豹马的力度微微躬着身,从后面看去,倒像是对方在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被高大的成年人拥在胸前、温柔地注视着。

    千切豹马本来高涨的气势在对方的沉默中逐渐熄灭,被暂停了的姿势反而让少年人才察觉到二人从年龄到体型的差异,这让他一头热的情绪此刻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对方被自己揍了一拳后浮肿的嘴角消磨了些许成年人的威严,却难以掩藏由年龄和阅历的积攒带来的沉着。

    二人间原本一触即发的氛围,在成年人有意的放置下呈现成一种荒唐可笑的局面。就在千切豹马无法忍受这份寂静,想要再次出声质问时,晾了他许久的宫崎华却率先开口了。

    “真是怀念啊,这么有活力的千切君,倒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他不顾对方再次举高想要挥下来的拳头,自顾自的继续低声道:“豹马是怀疑我对洁君做了什么吗?”

    “或者说,在豹马的回忆里,难道我除了帮助你完成后藤医生交付的复健训练任务,还做了什么其他的、让你误会了的事吗?”

    “你在说什么?你还知道后藤医生只是让你来安排我的复健,可是你对我做的——”

    “千切君。”

    宫崎华的手搭在了千切豹马的手腕上,肌肤相触时,那种力道和温度随即顺着肌肤渗透进骨骼,那些过去的回忆如骨之疽般,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折磨着千切豹马的精神。

    那些无法为他人言说的疼痛与快感,在少年尚未长成的身体上留下了太多欲望的痕迹。宫崎华欺骗了后藤医生,欺骗了母亲,欺骗了jiejie,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不愧为运动医学的专家,是除主刀医生外自己最大的恩人,是这条右腿的重塑者与守护者。

    而他千切豹马,在段个怀疑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坚持足球、心中暴露了一丝缝隙的时光里,不知不觉、懵懵懂懂的,就成了在这场为自己精心编织的围猎中,那个只是用来供他调剂的玩宠。

    “千切君,如果你是就我对洁君的治疗方式有忧虑的话,就请回去,自己亲眼看一看吧。”

    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似的,宫崎华钳住千切豹马勒在自己胸前的手腕,用了几分巧劲卸下了力道后将其一把甩地跌坐在地。

    他表情冷淡地俯视着对方,活动着自己略有些僵硬的脖颈和手腕,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直到将自己的衬衣领口重新整理平整后,恢复了那个体面又严谨的医生形象后,他便在千切豹马紧张又不想失了面子、只能留在原地强撑着的身前单膝跪下,下颌微微昂起,眼镜的镜片在白炽灯光的反射下晃起一片冷光。

    “无论我做了什么,那都是他们自愿的。”

    他俯下身,抓起千切豹马的头发,逼迫对方拼命抬起头:“也是你自愿的。”

    “我是不会强迫任何人的。”

    千切豹马从他轻轻松开的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头发、快速向后蹭动着,想要离开对方的掌控范围。

    宫崎华漠然地看着他起起伏伏的胸膛,仍停留在原地,手上还保持着那个抓握的姿势。

    “去亲眼验证一下吧,千切君。”

    “如果你抓不到我的尾巴,那这场游戏,就又回到我的轮次了。”

    被拉开衣服的、洁世一的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怎么……怎么会……”

    千切豹马的眼睛霎时间睁大了。

    他徒劳地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起洁世一的脖颈、后背和双腿,来回掀开衣服和裤子时,还被睡梦中迷迷瞪瞪的洁世一不自在地挥了下手腕。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国神炼介,嘴唇一张一合地嗫嚅着,却突然说不出任何能够证明自己的话。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国神,那个人……那个人会把我们全都毁了的,这种手段不会错的,旁人根本就挑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我的mama和jiejie也不相信我,他——”

    “冷静点,千切!”

    国神炼介双手握住千切豹马的胳膊,强迫对方正视自己。

    “我相信你!但我们现在没有立场去质疑,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

    “我们只是被迫沿着他们制定的规则而参与其中的高中生,如果不能生存下来,那就连和他们站在同一平面上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努力控制着情绪,继续安抚道:“千切,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目标!“

    “只有爬到最高处,我们才能把掌控我们命运的他们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

    千切豹马懊丧地垂下了头,环抱住自己,肩膀一挣、一挣地颤抖着,一种像是被看不见的造物牵引cao纵、从脚底心沿着脊梁骨又直冲巅顶的寒意沁透了他的全身。

    国神炼介担忧地看着他,又看回到自己的掌心,紧紧攥成了拳头,愤懑地捶在了地上。

    突然,在千切豹马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传来几声冷笑。

    “啊,没错,国神。”

    他缓慢地放下双手,默默给洁世一拉好了衣服,和国神炼介继续走在返回宿舍的通道上。

    路过十字角时,他抬起头,看着墙上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和显示屏,“呵”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和浮躁。

    此时,千切豹马眼中原本的迷茫渐渐消去,转而涌现出的是独属于速度之星将要起步时、瞄准猎物锋芒毕露的跃跃欲试之感。

    “只要在这里留存的时间越长,我们能够接触到的真相也就越多。”

    他锋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箭、要把屏幕后面的人捅穿似的锐气振奋了精神,让他重新找回了自己那份被唤醒了的、为了梦想宁愿纵情燃烧的热情。

    “英雄,谢谢你,让你陪我闹了这么久。”

    “不过可不要小看我哦,能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可是我千切豹马。”

    国神炼介满是佩服地看着走在前面、飘扬起红色发丝的千切豹马,把背上的洁世一稳了稳,跟上前去。

    “哈哈,超级英雄可不会输给你,明天的训练比比看吧。”

    ……

    【我,可能做了错事。

    我明明比任何人都知晓眼前这个人的真面目,明明比任何人都提早体验过向这人寻求帮助要付出的[代价]……

    可想要在蓝色监狱里就此结束足球生涯的我,却无视了旁人对于足球的执着,以至于当我的热情被重新点燃时,当初的沉默,大概早已酿成了大祸。

    蜂乐、洁……或许还有更多的人,这个人,到底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对这些眼里只有足球的笨蛋们做了些什么!

    那种结束[课程]后熟悉的步态,那种和他人讨论起[课程]内容时暧昧扭捏的话术,分明、分明就是……

    绘心甚八知道吗,帝襟杏里知道吗,所以从一开始到底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蜂乐和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没有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吗?这个世界疯了吗?

    是我,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他们那个人的情报。

    那个可耻的变态、虚伪的骗子,会因为小男孩兴奋起来的恋童癖,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的畜牲……

    等着我,洁,蜂乐。

    我会救你们的,你们本不该经受这些的,那段因为想要放弃足球的空白期而造下的罪孽,我会尽我的全力去偿还。

    还请你们,不要变得像我一样……

    像也许在进入蓝色监狱前就已经被[驯化]了的我一样。

    在再次面对那个人时,明明全身的细胞都呼唤着想要逃跑,rou体却依然不自觉地,想要贴上去与他亲近。

    以至于连我自己,都快要分辨不清。

    那些噩梦,到底是我的错觉……

    还是真实发生过的,被印刻进骨髓里的,只属于那个人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