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原来，只是因为易感期的生理冲动
43 苗子文拖着剧痛的身体回到家，在开门前一刻，他还在想，如果苗青山在里面，要跟他说什么，是不是先低头认错比较好，毕竟是自己先对他不敬，妄图标记他哥。哥哥会原谅自己吗，晚上还能一起睡觉吗……他这样想着，推开了门，屋里一片寂静，灯是他走的时候太着急忘了关。 蜷缩在床上，全身还是火辣辣的疼，苗子文的rou体排斥着这股横冲直撞的硝烟信息素，可精神上却因此而欢欣鼓舞，这是属于他哥的一部分，如今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他好想将这些珍贵的赠予永远封印。 这样就像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有着相同的气味。 后颈上深深的牙印，发出一阵阵刺痛，苗子文仿佛还能感受到苗青山的牙齿嵌在里面的触感。嘴角的血已经凝固，他心惊rou跳地回想着哥哥的亲吻。他哥真的亲了他！感觉跟做梦一样。而且还是那么缱绻热烈的吻，在唇舌交缠的时刻，他几乎就要以为，哥哥也是喜欢自己的。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亲我？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苗子文咀嚼着这样的期待，像在手心里捂着一颗舍不得吃下去的糖，闻着这一丝甜蜜，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因为身体太过疲惫，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仍不见苗青山的身影。苗子文空着肚子，出门去找他哥，去了仓库，去了他平时经常约客户谈生意的茶楼，甚至又回去那家夜总会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也没打听到苗青山的踪迹。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苗子文终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哥在躲着他。 中英街的小混混们看到他们的子文哥整天萎靡不振，眼尖的小亮还发现他后颈上有个牙印，小弟们都觉得匪夷所思，子文哥不是S级alpha吗，怎么可能有人标记了他？ 街那边的阿成自从认了苗子文当大哥，三天两头过来知会一声，看看有没有什么货要让他卖，或者只是吹吹水。这天阿成见到苗子文，觉得他很不对劲，平日里恣意张扬的气势都没了，整个人跟一个深闺怨妇似的，蹲在那拿着一包烟，一根根地数，虽然没说话，但阿成感觉他分明就是在念叨“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 靠近过去，阿成开始怀疑自己A级的嗅觉，苗子文的信息素不是酒吗，为什么这酒里还加了烟啊？这烟……他本能地抖了一下，回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惨痛记忆。 阿成的飞机头简直都要翘成问号的形状，苗青山不是苗子文他哥吗？苗子文不是苗青山他弟吗？他们两个不是都是S级alpha吗？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 阿成觉得他这辈子所接受的伦理知识和生理知识，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正当苗子文少男伤怀和阿成怀疑人生的时候，一个小弟匆匆跑来说，“子文哥，有人看到你哥了！” 苗子文唰一下站起来，双眼放光，“他在哪儿？” “罗湖区，翠竹苑，就是那个楼好高的房子，听说好贵。”小弟说，又补充道，“你哥哥，好像是跟刘老板在一块儿的。” 苗子文的心情就是一个大起大落，终于得知他哥消息的喜悦瞬间就被冲没了。 苗青山躲着他，去跟刘玉虎住在一起？ 这怎么可以，他不能接受！哥明明说他们之间没什么的，难道是在骗自己吗？ 苗子文一秒都不想等，必须要去弄个清楚，立即动身赶去翠竹苑。 44 苗子文站在翠竹苑小区门口，被这一片又高又密集的崭新楼房震住了，一、二、三、四、五、六……他抬头数了数层数，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而且这么集中的房子，这得多贵啊。可是他心中并没有羡慕向往，更多是嫉恨。难道就因为这里房子豪华又新潮，他哥就宁愿住在这儿，而不回到他们那栋矮矮旧旧的街市骑楼里了吗？ 他往里走了一段路，就发现在路边停着的刘玉虎的那辆蓝色皇冠，而不远处，两个身影从楼房里出来，其中一个正是他朝思暮想、到处寻觅的人。 “哥。”苗子文迎过去，隔了段距离站在他们面前。 听到熟悉的呼喊声时，苗青山一下就定住了，露出错愕、紧张的表情。 刘玉虎反应迅速，“你们聊，我先走一步。”然后就跟脚下生了风一样飘到车旁边，开车扬长而去。 见到苗青山的时候，苗子文心里堆积的那些委屈、疑惑和愤懑，都忽然软下来。体内残留的一点硝烟信息素和后颈淡淡的印记，开始发烫，似乎在诉说着对留下它们的主人的想念，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他，想要得到更多的抚慰。 “哥，我错了，”苗子文向苗青山走去，用虔诚又讨好的语气说，“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不要丢下我。” 苗青山没想到子文会先道歉。看到苗子文出现时，他觉得弟弟是来向他讨说法，甚至是责怪他。当时他那样的行为……实在是太糟糕了。 在慌乱逃走后，苗青山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二十来年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从未对什么事后悔，但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产生了害怕和负罪感。他不敢回去面对苗子文，在外面找了旅店住，想等度过易感期，再去跟子文解释。 “子文，”苗青山看着弟弟小心翼翼祈求的样子，心中泛起钝钝的痛，“我不是……我没有要丢下你。” 苗子文听到他这么说，表情缓和了一些，但眼里充满困惑，“那为什么……” “师父在这里买了两套房子，给了我一套。我今天是来看看，我想等确定了再告诉你。”苗青山说。 在那天与刘玉虎撕破脸后，苗青山本来很犹豫要如何应对这段师徒关系，他并不惧怕刘玉虎，但刘玉虎抓住了他的软肋。冲动差点标记后，苗青山想，师父应该会等他去主动低头。他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去找刘玉虎。 但出乎意料的是，刘玉虎不仅没有怪罪他的冒犯行为，反而主动向他示好，说要给他一套房子，而且是新的商品房。“如果闹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青山，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吧，”刘玉虎微笑着说，“我要的不多，你不能瞒着我做事，分成我们可以谈。” 苗子文消化了一下他哥的话，虽然他不是很懂，但听起来，至少他哥没有跟刘玉虎住一起。 “房子是两室一厅，比现在住的宽敞很多，厕所有马桶，浴室里还有浴缸，厨房也挺大，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苗青山继续跟他说。 “哥，你是说，我也能过来住？”苗子文反应过来，瞬间表情变得欣喜雀跃。 苗青山点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想上去看看吗？我本来想之后带你来的，没想到你直接找过来了……” 不得不说，他看到苗子文时真的很惊讶，他弟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了。 苗子文开心得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苗青山，觉得这些天心里乱糟糟毛线团一样的情绪一下子就清空了，瞬间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哥，我能问个问题吗，”苗子文贴在哥哥胸前，低头不看他，声音低低的，有点羞怯地说，“你那天，为什么要，亲我啊……” 他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深沉的语气说道，“子文，我没告诉你，我这段时间是易感期。” 易感期。苗子文心里默念。发觉自己竟然忽视了alpha都会有的这种自然现象。因为他才刚分化完成，还没有遇到过，所以也不会想到。 “易感期会有很强的……生理冲动。当时那个地方omega太多了，我一下没控制好。”苗青山解释道，“包括对师父……他是知道的。但我不想让你担心。” 原来，都是因为易感期的生理冲动。 原来，只是因为易感期的生理冲动。 苗子文觉得心里有块鼓胀的、酸软的角落，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就像他藏起了一颗糖果，只在无人的时候偷偷闻一闻香甜的气味，可是当他拆开糖纸时才发现这颗糖已经坏掉，不能吃了。 “我知道了……”苗子文喃喃道。 “子文，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我们的关系。”苗青山说，这已经是他说出来最接近于坦露内心的话语。 苗青山见苗子文埋在胸前的脑袋点了点，乖顺地环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头发拂在下巴上，痒痒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抚摸着苗子文的头，看到他后颈上还有自己留下的牙印，隐约能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那种痒意似乎蔓延到了心底。 45 苗青山带苗子文去看了看房子，然后一起回到中英街的小楼家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苗子文认真地环视了一遍这个近两年的小屋，每一处都有满满的回忆。他哥会在阳台上吹长笛，有时对面邻居会大声嚷嚷，咁夜啦吹咩吹，他恨不得喊回去，我哥吹给你听是你的福气！他每天在厨房里做饭，饭菜香味飘到楼下商铺，老板娘对着厨房小窗笑着问他，又给你哥做菠萝咕咾rou啦？ 还有他们一起相拥而眠很多夜晚的这张床，他知道自己睡姿不好，但苗青山也就那一次把他踢下去过。他知道让他哥跟他挤着睡是委屈了，可是，出于私心他还是希望他们家里只有一张床。 “怎么，舍不得？”苗青山看他恋恋不舍的样子。 “有一点，”苗子文说，“但只要跟哥住一起，在哪里都好。” 对他来说，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搬到翠竹苑的楼房里，有两间卧室，所以他们就要分房睡了。苗青山觉得这样很好，他不必担心夜里再出现失控伤到苗子文的情况。而苗子文却在心里想，为什么他们没好好读书，要是读书人的话，是不是需要一间书房，这样就只能有一间卧室了。 因为翠竹苑离中英街有一段距离，苗青山给自己买了一辆车，大红色的波罗乃兹，给苗子文配了一辆本田的摩托车，车身涂上金色的漆，发动时声浪如雷鸣，回头率超高。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时间，苗青山和苗子文的兄弟关系回到以前的和谐，对之前那件事都闭口不提。苗青山和刘玉虎的关系也维持着表面和平，苗青山积极开拓新的进货和出货源，他们开始走私倒卖更多品种的商品，从彩电、冰箱到大哥大。 当时大哥大一台就能卖一两万元，油水丰厚，赚得盆满钵满的师徒俩，不再提之前的争执摩擦，以及那些暧昧不明。 有一天，刘玉虎拿了一张红色的请柬，告诉苗青山，他要结婚了。 苗青山难以置信，但没有表露出太明显的情绪。刘玉虎又进一步说，想请他当伴郎。 苗青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师父，你这是又看上新的玩具了？” 刘玉虎没有生气，仍是淡淡笑着，“青山，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徒弟。我就算结婚了，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其实我当初看到你，就像看到一只稚嫩却充满潜力的小狼狗，所以很好奇想看看你会长成什么样子，会变得多强大，多完美。”刘玉虎又用那种灼热的眼神看着他，“我像喜欢小狗那样喜欢你，但是，遇到玲玲，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 “哈哈哈……”苗青山笑出声来，“我真没想到这个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不管你信不信，”刘玉虎耸了耸肩，“但是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看着刘玉虎认真说出这话的样子，苗青山真的有一瞬间是相信了他。等到得知刘玉虎未婚妻的身份时，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个笑话。 刘玉虎的丈人，黄德福，是广东最大的电器经销商老板，易发市场的龙头老大。 去他妈狗屁爱情。苗青山觉得可笑极了。对商人来说，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更永恒？他的师父又给他言传身教好好上了一课。 ——— 本章注释： 1）翠竹苑在80年代初建成，是深圳第一批商品房，当时买房基本都是用外汇买的（小老虎有钱啊） 2）波罗乃兹是波兰产的车，80年代比较流行，小老虎开的丰田皇冠也是，我觉得蓝色皇冠和红色波罗乃兹都挺好看的，就选了这两款，红蓝出cp什么的（小狗：汪汪汪？）小狗的摩托车是本田145，当时的高端车，贼拉炫酷，要五六千块（哥哥超爱好吗） 3）番禺的易发批发市场，流出了当时全国80％的走私电器 彩蛋： 刘玉虎的婚礼上。苗青山穿了一身帅气的西装，还现场用长笛吹了一段《婚礼进行曲》，引得无数单身omega少男少女们春心萌动。苗子文既觉得他哥好帅好厉害，又很想把那些对他哥放电的小o都赶跑，甚至考虑了一下大闹婚礼现场使用信息素压制，但因为怕被他哥打死而作罢。 等婚礼进行到中间，苗子文就暗戳戳站到他哥旁边去，试图挡住小o们投来的目光。并一边对他哥说，“新娘子真好看，你师父眼光真不错。”苗青山瞥了他一眼，“你喜欢这样的？”苗子文立马否认三连，“我是说她跟你师父多般配啊，他们就该是一对，你师父怎么不早点遇到她。” 新娘子扔捧花，苗子文特别积极地去抢。苗青山皱皱眉头，他弟弟不会是想谈恋爱了吧？ 拿到喜糖，苗子文美滋滋尝了一颗，口齿含糊地说，“哥，这鸽糖真的猴甜啊。”苗青山正忙着帮师父数红包，随口说了句，“喜欢吃就多吃点。”然后一只手就出现在嘴边，塞了一颗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