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黑莓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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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云絮柔软,太阳将柔软的光屑铺洒撒向人间,像一场温暖的细雪,给玻璃天顶镀上一层灿灿的金光。 这时候有一句话很合宜,叫做你看起来真像好天气,但言川显然没什么心思看我。 这工作狂一遇上公事就把无情无欲无外物的本色发挥得很彻底,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平板里的新企案文件上。 屏幕上连接着述职会议,他的面色似沉似凝,指间的凯兰帝轻划打转。 我很有眼力见地凑过去当人形靠枕,在他的腰侧卖力地捏按起来。 身上的酸麻得到些许缓解,会议的画面也终止,言川将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一只手拢在隆起明显的腹上,姿态疏懒地闭起眼。 看着那张明显缺少血色的面庞,我没忍住在旁边小声叨叨,“什么项目这么火急火燎的,都这种时候了,也不用拼成这样吧,只听过耕不坏的地,就没听说过累不倒的牛……” 他的能量条似乎彻底耗空,没什么力气回话,只是按了按凝着倦意的眉心,用下巴抵着我的肩窝。 随心一瞥恰好瞄到屏幕上战投部发送给他的跨境收购要约函,要约对象似乎什么能源板块新兴崛起的龙头。 我眼睛一亮:“哟呵,咱们英明神武的言总下一步这是计划着偷电瓶换奶粉钱了?” “电瓶估计养不起,好几张嘴指靠着吃饭呢,”他点点嘴唇,眼睛没睁开,嘴角隐约有笑意,“偷个电箱吧。” 过分,居然用我的话来噎我。 由于脚伤加之陪着言川居家养胎,给了我一段不短的赋闲时光,没成想大半个月过去,该养胖的人没怎么胖起来,倒先给我养出一圈膘。 面对常年BMI控制在18以内的业内美体标准,我在穿衣镜前挺胸收腹,非常愧对职业精神地多吸了两口气。 “别费劲收了,现在有个审美新潮流叫rou感,心宽体胖也是种福气,”言川抽了骨头似的靠在门框边说风凉话。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偷摸着看笑话,我从镜子里狠狠冲他龇牙咧嘴,“这福气给你怎么没见你要?” 不知道是不是胎位比较靠后,四个月以前言川的孕相始终不算显眼,直到近期才有了些凸显的迹象。 这人对自个形象有点臭屁的强迫症,特纠结身材走样这件事,本身没几两rou还煞费心机地挑挑拣拣,衬衫要挺括遮肚子,外衣要修身有型,势把潇洒sao包的风范维系到底。 我日日盯着他不太显怀的肚子犯嘀咕,心道补也补得不少了,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见大。 他走上前来替我扣拉上后背明显比从前紧了几分的拉链,垂头隐去嘴角的笑弧,这副低眉的神态给了我一种纯良的错觉,又变本加厉抬手挑挑他的下巴,“小言哥哥,你吃了我的米这样光长肚子不长其他rou,人家该怀疑我是在虐待你了。” 言川微微怔住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诧异闪过,也没挪开下巴,就这么由我勾着默默看着我。 这举动好像那个调戏良家少男,我不信邪又在他凸起的腰腹间戳了两下,“你不对劲啊,按道理你应该吐槽一下我奇怪的称呼才对。” “不吐槽你,叫的挺好听,”他眼里的诧异流转成点点高深莫测的笑意,替我拢上差点惊掉的下巴,“下次再接再厉,让我见识一下你到底能开发出多少个不同的称呼。” 我从善如流,腻腻地拉长调子:“孩子他爹——” 他眼睫轻轻一抬,“嗯?” 我真心实意地忧心这个魔幻的世界和他总有一天要先疯一个。 新的时尚广告大片摄制组计划飞往维罗纳取景,外景拍摄地点定在维罗纳的半圆中心广场,摄制组直接就在景点边造棚搭景。 我坐在棚边生无可恋地啃小黄瓜,手机新消息里是章恙拍给我她家闺女的翻身照,胖乎乎白嫩嫩的小不点,比那小不点更吸引人视线的是同时入镜托在那小不点背上的一只手,长指净白修匀,冷生生像是瓷做的。 按照我妈相看男人品相从手看起的标准,堪称极品。 谁能想到前些年还在跟我夜半拼酒,一口一个“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的世外神人,才短短几年就与世俗同流合乌,过上了秀娃晒男人的生活。 另一边的造型师过来示意我妆造已经搭好。 呵!谁还没个给生娃的男人了,我收掉手机走向更衣室里,把牙齿磨得咯咯响,决定卧薪尝胆几个月,等瓜熟蒂落之后再翻身农奴把歌唱,和人中门对狙。 这个系列的成衣,传言是某位商界巨擘耗费重金为自己早早罹患重病离世的设计师未婚妻手工定制的,完全照着她生前的原稿复现。 原设计稿有十二套之多,这次拍摄所选的LOOK为其中十一套副纱,而主纱的面貌至今无人得见。 趁着啃小黄瓜的间隙我已经从八卦百宝箱童画那里听完整个故事的始末,无非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横遭命运无情戏弄从此天人永隔,憾恨终生。 可见自古有情皆孽,无情皆苦。 她替我解开发网,往发鬈上抹弹力素定型,不忘苦心孤诣地指点我,“听完这个扼腕惋惜的故事有没有感觉受到了一点启发?” 我尝试启发了自己几秒:“昼长苦夜短,该行乐时及时行乐。” 她骂道:“行个屁的乐,你可长点心吧,到手的鸭子都能给你整飞了,我是问你有没想过抓紧机会顺水推舟和人赶紧把事给定了?” “定,怎么没定,”说起这个,我立刻受教的把手机屏给她看,“你看这几套亲子居家服我该定哪套?是这套恐龙一家的可爱还是这套三只熊的可爱?我个人更喜欢三只熊,尤其是熊爸爸这件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就是不知道孩子他爹乐不乐意穿,你等我发给他问问看哈……” 其实言川的日常根本轮不上我cao持,按惯例他们这个圈层大多都有私人手工作坊,从商务西装、宴会礼服到休闲私服一应俱全。 我甚至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私人手工作坊定制亲子毛绒居家服的可行性,但很快就把这个饱受资本主义荼毒侵害的想法剔除出去。 那头童画看上去很想勒紧手中的细链:“我们在讨论的是这个定法吗?” 我一拍脑袋,“啊其他的那都不急,随缘就好,不就一个小红本本的事,别太拘泥于形式主义。” 她咬着牙怒其不争地提醒:“你是不是飘了,知不知道你们这种同居行为在法律上是要归道德调整的,就连孩子出生之后都没名没分,说更难听点就是招人非议的私生子。” 我还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被她问的沉默了一下,在我的认知里,言川是个计划与目的性极强的人,走一步算三步,所以在他选择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了想说:“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 童画将我的头发拨拢至一边,倾泻的宝石蓝衣裙搭着刺绣头纱,额前垂着珍珠细链,看着像个落跑新娘。 “知道就行,晞宁,临门一脚可不能大意,别告诉我你打算在这个不见光的位置上一辈子陪人玩下去,先想想看自己耗不耗得起。” 搭景的时间点卡的刚刚好,正值午后四点,哥特式钟楼建筑典雅精巧的尖顶,街角灯光亮起缀在黄昏古旧的底片上,在水纹波动里铺陈开一片暖色调的印象画作。 我提着裙摆回头,越过四散的白鸽,缤纷的飘带、摄像机雪亮的反光,以我裸眼5.0的视力看到那个一身卡其色风衣,坐在喷泉池边垂头看画报的熟悉人影时,脚下轻快奔跑的步伐差点踩了个踉跄。 谁来告诉我不久前才在电子设备里通讯息的人是怎么做到眨眼就出现在眼前的,他是真的有什么魔法传送技能在身上不成? 吃惊归吃惊,镜头前还是要保持从容。 真正结束已经临近傍晚,我从拍摄中脱身出来,推拒了摄制组一起check in海滩寓所的邀请,提起裙角磨磨蹭蹭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暮钟回荡,许愿喷泉池的水花在暮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璨金色,喷涌而出的水雾迎着日光投映出道道七彩的虹。 他从画报中抬头看过来,眼睛因迎着金线般的夕光微微眯起,透明的瞳孔色散出璨亮的火彩。 我虽然不是学绘画摄影出身,但好歹是个文艺工作者,那一瞬间我文艺细胞丰富的大脑自动按下播放键开始念诗: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自动播放的抒情诗播到半途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你怎么又在犯呆?” 我用手蹭蹭眼睛确认不是幻觉。 那个声音带着谑意又响起来,“再蹭就把眼线蹭掉了。” 我急急地伸手挡眼睛,意识到这是句玩笑之后又瞪眼朝他看过去:“干嘛,觉得好看就多看看,美貌是种公共财富,不能这么小气把它划进私人领域。” 其实犯呆的绝对不止我一个,刚才不少逗留拍照的外国小姑娘都在偷眼看他,我只不过是看得比较明目张胆,不过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 “那现在看够了?” 我眼巴巴地点头。 他收起画报站起身,抬腿向前迈开步伐,“看够了就走吧。” 我完全丧失思考能力,没头没脑跟在他身后化身安了发条的点头机器,又想起出来时只随手捞了件坎肩,刚要说去换身行头就被言川叫住: “不用换,这身裙子的使用权暂时归你所有。” “这么隆重,你确定?”这玩意套身上好比套了层金缕衣,我捞着裙摆上层层的叠纱晃了晃,感觉自己随时可以上舞池里转两圈。 “尺码和你相近,就借出来先让你试试,”他伸手摘去我肩头的枯黄落叶,上下打量了一阵,有模有样地评赏道,“腰线收低了点,要是改成拖尾裙撑应该更适合你。” 咱也不知道他替人选裙子的眼光是不是小时候背着大人扮SD娃娃攒出来的,能这么假公济私,想必他是早已和人打好招呼,这种永远面面俱到的作风实在让人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