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永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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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果真如戏剧不假,有时候我不就山,山也会来就我,该来的一样也逃不掉。 我前脚才走下楼,便看见门廊前车道上停着一辆气场不俗的黑色宾利欧陆,车前站着的人打扮气度同样不俗,黑西装黑领带酷的像《真实的谎言》里的施瓦辛格。 “施瓦辛格”十分恭谨地朝我欠身,“盛小姐,言先生有请。” 我平生最怕应付这类邀请,看上去礼数周到实则有备而来并不容人拒绝,正打算搪塞回去:“如果是言川找我,不会浪费别人的口舌替他传话。” “施瓦辛格”先生耐心为我解释:“除了那位之外,言家还有一位言先生。” 诨话被人堵回来,我一阵语塞,这些年来言氏都是由言川掌舵,倒快叫人淡忘那传言中处于半隐退状态的言氏前任当家人,言氏集团的执行董事,论话语权这对父子几乎处于分庭抗礼的位置。 如今这事闹得连这尊神隐幕后的大佛都被惊动,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指教。 来者不善,我试探和人对暗号:“这位先生,我出双倍,您就当今天没看见我成不?” 那没什么表情的“施瓦辛格”淡淡回我:“言先生交待务必请盛小姐到邸上一叙。” 连强买强卖都说得这么文雅动听,张弛有度,实在是给足了我面子,要是不接反而显得我不识抬举。 安排会面的地点是一所地点隐秘环境幽雅的私人茶室,建筑风格也是别致秀雅的园林水榭式,假山曲水,古意盎然,为确保私密性据说这周围甚至安上了信号屏蔽器。 我打量着手机屏右上角那个鲜红叉号冒了点寒颤,深知自己一旦踏入这龙潭虎xue,出来前少不得掉一层皮。 跟随引路的侍者一直走进耳室,穿过银杏木雕的屏风,这位言先生正一身中式盘扣衫坐在紫檀木的茶案前,举止稳重气质儒雅像个文人,倒是看不出半点商场风云里的凌厉杀伐。 但只单论他同言川之间相持多年势同水火的父子关系,就知道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池中物。 他一边往墨底白瓷碗里盛茶水,一边细细打量着我,“百闻不如一见,盛……晞宁小姐,”思索半晌,露出一丝了悟的神情,“你姓盛,看来盛明欢该是令堂?” 听见我妈的大名从一个见所未见的人口中道出来,足以确定她老人家年轻时走江湖朵儿踩得啪啪响,花名远扬到连眼前这位人物都有所耳闻。 身为女儿的我倍感惭愧,坐在软垫上不免后心一凉,“言先生,我们家无名小户和您八竿子打不着,没仇没怨的,这个旧就没必要续了吧。” 他用木镊捻着茶末,眼神显出几分深沉:“有句古话叫有其母必有其女,盛小姐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张了张嘴还没接话,他便又道:“难不成盛小姐是个绝情人,想撇开和小川腹中孩子的关系?还是说,小叙和他母亲闹到如今这种地步与你没有半分干系?” 听上去我怎么像是立了个扰得人家事不宁的祸水人设,我把话咽回去,礼貌性笑笑:“祁叙的事始作俑者不在我,我为什么要无端往自己身上揽,至于孩子,是或不是您都未免管得太宽,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盛小姐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请你过来吧?我也是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貌似十分无可奈何地一叹,“小川手段了得,一直以来把你藏得滴水不漏,还费尽心思制造了不少混淆视听的烟雾弹,如果不是这次他偏偏要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我恐怕还无法借此查到你头上,更加不会知道我的儿子们可以因为一个女人愚不可及到这种地步。” 我亦随之遗憾慨叹:“如果您真的是位关心儿子的慈父,或许应该更早了解他的动向一点。” 他将一只茶碗摆至我面前:“他母亲早逝,言某对他自小疏于管教,将他纵得行径放肆轻狂骄横偏激,一直以来行事多有冒犯,让盛小姐见笑。” 放肆轻狂骄横偏激这两个词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我狠狠抽了下嘴角:“既然疏于管教,您现在冒出来又是为了……” 他慢悠悠饮了一口茶水,“小叙和他母亲的闹剧我暂且不迁过于你,可我统共只有这两个孩子,总不能看着他们在同一条歧路上一而再再而三栽倒两次,我这样说,盛小姐总该明白我的苦心。” 我语气平平:“那依您的意思是?” 他用一种自然而然的口吻徐徐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能拜托盛小姐发挥一下聪明才智趁一切尚有余地,替我拨乱反正了。” “拨乱反正……”我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您为什么会认为我有这样的能力?” “盛小姐究竟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看得清的,否则也枉费搭进去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我从没听过如此不可理喻的要求,打断他:“听上去您好像在设定程序,符合期望的就编写进去,不符合预期的错误就一键删除?如果我没记错,他是您的孩子不是一台循规蹈矩任你cao纵的机器吧。” “盛小姐是不同意这种处理方式?”他看上去颇有几分遗憾,“如果他对你只是单纯的喜爱,也就罢了,可凡事过犹不及,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身为他的父亲,我有责任替他扫清障碍。” 这话听上去言辞切切,要不是早知道这是个什么角色,我会真的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位深明大义的好父亲。 “原来网上流传的那些是您的手笔……能让您用上这种手段对付,我真是好大的面子,”我做出恍然大悟状,手指轻轻搭上杯沿:“不过我要是不同意,您想怎样逼我就范?威逼利诱还是胁迫灭口?您这样擅自越过言川指手画脚他的私事,他知道吗?” “盛小姐真幽默,”他抚掌大笑起来,“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在你看来倒成了居心不良。我的儿子要是一心袒护你,我当然拿你没辙,不过你不妨好好想想,你值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吗?或者说,他护得了一时难道就意味着你一辈子都能安然无恙待在他的庇护之下?” 我当然不可能。 “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之内,我只要一个答案,”我迎着他犀利的目光同他对峙许久,沉吟一阵才问:“当年的事,言川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什么角色……”他往杯具里又添上一匙紫苏叶,隐晦的笑容在袅袅白汽里显得意味深长:“盛小姐是好奇,在商场的纵横捭阖里,有多少种手段攫取对手所有底牌,却不费一兵一卒,又有多少种法子造法布局,请君入瓮。” 我的声音沉下去,有一团冷意直凉到心底,但却意外的没有抖:“听上去挺厉害,但我们似乎并不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有什么区别,从他幼时起我就教过他这个道理,弱之rou,强之食,他人拱手送上的东西毫无价值可言,想要什么就自己凭本事去争去抢,手段方式不足为道,是人是物也没有分别。他虽然不大受教,至少这一套本事掌握的还算炉火纯青不是?”他笑了笑,空气中好似结了层霜,“冒犯之处,让盛小姐担待不小。” 这根本不是一句夸赞,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事无巨细全盘托出。 “有件事言先生可能不知道,”我盯着茶水里沉浮的茶叶沉默无言良久,蓦地抬头冲他一笑,“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大识好歹,您瞧,越是有人按着我的头逼我站哪边就越喜欢反其道而行,想把我变成你们之间博弈中的一枚棋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看来盛小姐是天生反骨非要和我搏一把试试了?” 我答非所问:“我以前从来不会可怜言川,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可是现在我却有点为他感到可悲了,就为他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亲,”说着我径自拎包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我们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先告辞了。” 他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声音略微发冷:“主人家还没发话就擅自离席,盛小姐的教养似乎有待提高。” 我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雅致古典的装潢,估摸着这旮旯里应该蹦不出什么四头八角的施瓦辛格把我拿住,脸上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来者是客,既然客人想离席,您不是要占着主位强留吧,这种热情莫非就是您的教养?” 话音还没落,茶室的门便被人大力打开,古雅的木质扇门发出刺耳的推拉声,一道沉冷突兀却掷地有声的声音代替了回答。 “他还留不了。” 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如降甘霖,转头看见那个从九回案架处阔步转进来的高挑身影,我瞠目结舌仿佛看见了幻视,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也没转明白大洋彼岸的言川怎么会突然现身。 哆啦A梦的穿梭机是真实存在的吗? 从前一天起就饱受各类惊雷轮番轰炸,我还没完全缓过神,整个人已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扯过去挡至身后。 言川身量比我高上不少,这样严实的一挡,便只能望见笔直的背影和半张神容苍白冷淡的侧颜,轻飘的语气施施然揉着笑意,“您这样有心请人喝茶,何必偷偷摸摸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言父盯着他不悦地眯起眼眸,声音冷得像挟了冰棱的刀:“滚出去,我专请的人是盛小姐,谁允许你这样闯进来的?” 没人接话,室内安静到连针尖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