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杨莲亭如约而至,来的不早不晚。

    而且是先去后山练功之后才飘去任盈盈的小院,让任大小姐好等。

    任盈盈原本一早就高高兴兴的起来,梳洗打扮,将自己的衣裙挑出来试了好些,又对着铜镜照来照去,希望自己每根发丝都是漂亮的。

    身边的侍女见她难得这么高兴,忍不住怯声问道,“圣姑,奴婢那还有丹寇,要拿给您试试吗?”

    “好啊,快拿过来,”任盈盈语气雀跃。

    她刚戴上面纱,正觉得自己容貌好不好看其实也不打紧,反正杨总管看不见她的脸。

    但弹琴的时候,注意力可不就在她一双纤长细白的手上,染了丹寇一定更好看!

    她知道自己生的美,既希望心许之人爱她美貌,又希望那人不仅仅只是爱她美貌。

    时间一晃便是一早上。

    任盈盈在屋里轻声弹曲,等着杨莲亭过来,但随着时间流逝,她似乎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作为神教总管,不可能一大早有空来陪她的。

    眼看着日头过了正午向西偏,少女美丽的眼睛里微微失落。

    她皱起精致秀挺的鼻子,娇嗔道,“哼,谁叫本姑娘那么善解人意,说有空的话便来,早知道我就命令他未时必须到了!”

    “圣姑!”侍女提着裙摆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圣姑,杨总管求见!”

    任盈盈眼中又惊又喜,“这人是不是耳朵软怕念叨,才数落他,他就到了!”

    看看时辰,刚好未时呢!

    杨莲亭自然是时间安排的有条不紊,吃饭练武一刻不耽误,下午三四点,刚好来逛一圈,天黑之前闪人,回承德殿跟他家教主吃晚饭,美美又滋滋。

    “大小姐?”杨莲亭被请进屋,见任盈盈坐在白幔后,便试探着叫她,年轻带笑的声音有点轻佻,风流又不让人讨厌。

    任盈盈便掀开白幔走出来,一身浅绿衣裙,将她衬得娇艳欲滴。

    神教圣姑长得是绝美的级别,但现在毕竟还是初三生,还不具备成熟大气,只像个惹人呵护的瓷娃娃。

    任盈盈瞅他一眼,纤长的睫毛扇动,脸颊白里透粉,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看不全表情。

    “杨总管可真是大忙人,让我等了这许久,”少女开口便忍不住娇嗔道。

    不过她说完便有些懊恼,都已经善解人意过了,等也等了,现在抱怨岂不是之前白大度了。

    谁知杨莲亭笑着说,“是我不好,大小姐便绕过我这回吧!”

    任盈盈知道他忙,听了软话,脸颊就鼓不起来,心道,教中老人也会称她为大小姐,但大多还是叫她圣姑。

    大小姐她从小听多了,由这人叫来怎么好像心里被丝帕轻轻撩拂过似的。

    “好吧!”任盈盈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走到琴边坐下。

    说好的弹琴,便只是弹琴。

    杨莲亭随意在下首矮几边坐下,一手支颌,一手轻轻点着桌面打拍子,神色放松而享受。

    任盈盈悄悄抬眼看他,这人真当只欣赏琴音,目光未曾落在她身上半分,丝毫没有登徒子的意思。

    任大小姐欣喜之余,又觉得心里有些气,难道她的美貌对杨莲亭半分吸引都无吗?

    大小姐走神,杨莲亭也在走神。

    如果任盈盈一直弹下去,那他听个一小时,便要打断她。

    毕竟,他来这不是真的听琴的,得陪任盈盈说会儿话,让这小妮子高高兴兴的盼着他再来才行。

    想着想着,杨莲亭的心思便又飘到教主身上。

    教主似乎只当任盈盈是小孩子,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幼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任大小姐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他与教主说的时候,教主一点防备的心思都没有。

    杨莲亭勾勾嘴角,有时候觉得东方不败,在某些时候单纯的真可爱。

    但反正他报备过,任大小姐一厢情愿的产生什么额外的心思,他都是无辜的。

    圣姑是教主庇护的人,他对圣姑的坏心眼最好别被发现。

    一曲终了,杨莲亭开口道,“大小姐琴艺高超,连我这等俗人听完都觉得自己风雅了不少,”

    他语气感叹,由衷的夸赞,似乎沉浸在绕梁余音回不过神。

    任盈盈听着,心里有些复杂,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夏日潭边一缕清凉小瀑,带着青竹清新的气息,说话沁人心脾。

    曲高和寡,杨莲亭没有用粗浅的知识故作听懂,去说些品鉴之词迎合她。

    他只是用心听了,并且喜欢觉得好听,喜欢。

    任盈盈突然觉得,这便够了。

    杨总管身居高位,理应心思深沉,但他有种魔力,总让人觉得他待自己赤诚,说话坦白直率又懂分寸,十分讨喜。

    想必,东方叔叔突然设立总管职位也是如此原因吧!

    谁知,她只是沉吟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体面话,坐在矮几后的杨总管便没了正经颜色。

    青衣束腰的年轻男人愁眉苦脸道,“怎么办,大小姐盛情无以为报,唯有…………”

    任盈盈总会被他这副夸张的模样逗乐,好奇的问,“唯有什么?”

    邀人听琴自然谈不上盛情,无以为报之后不都是以身相许吗?

    任大小姐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才见第二面的男人,她竟然就想到以身相许这个词,还是让这男人以身相许!

    一抬头,却见杨莲亭笑眯眯的站起身道,“大小姐稍等片刻,在下去去便回!”

    说着,走出门去,还调皮的回头对她眨了下眼。

    任盈盈愕然,“……就,就这么走了?”

    她实在摸不清杨总管的路数,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好在杨总管说的片刻,还真是片刻。

    杨莲亭来去如风,手中捧着一个热烫的土球落回圣姑院子,非常不稳重的跳脚。

    他自来熟的招呼圣姑侍女,“快来帮帮忙,拿碗筷来!”

    雪地焖鸡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套来教主,第二次能不能套上圣姑就看你了,小鸡崽!

    任盈盈惊讶的走出来,拎着裙摆看堂堂神教总管拆烫土球。

    不起眼的土球被砸开之后,一股鲜香顿时飘出来,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你从哪弄来的吃的呀!”任盈盈惊呼,肚子里的馋虫却不争气的被勾出来。

    蹲在地上的青衣年轻人扭头又笑着对她眨眼,“来之前就焖在溪边,大小姐请我听琴,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请大小姐吃点新鲜的。”

    “这,江南走地鸡?”任盈盈试探着报出一个自己听说过的名词。

    “非也,这是黑木崖野山鸡!”杨莲亭与有荣焉的说,“黑木崖上连山鸡轻功都厉害,可难抓了,若不是被教主指点过轻功,我还得麻烦相熟的侍卫大哥才能做成一份。”

    任盈盈想做的表情太多,小脸一时皱起来,“……杨总管,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吃黑木崖的山鸡就算了,抓山鸡用轻功,还要有青衣侍卫的水准,自豪什么呀这个男人!

    幼稚又好笑,丝毫不符合他的身份。

    小姑娘无奈的想,旁人应该不知晓杨总管这一面吧,教主不可能由得他如此胡闹。

    这样的杨总管只有她知道,眼前专注给她扒鸡的男人似乎又特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