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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 第238节

    明堂辟雍,烛光明灭。

    缇婴被转个肩,正正与江雪禾四?目相对?。

    —

    回客栈的路上,南鸢自觉地与白鹿野同行,与那对?兄妹离得?远远的。

    缇婴被江雪禾牵着手,跟他走在丛丛树荫下,正结结巴巴地和?江雪禾解释:“……就?是这样了,她们都有情郎,都有喜欢的公子,就?我和?南鸢没有。

    ”那我们岂不是输了吗?我们会被笑话的……那南鸢不会撒谎,我会嘛。我就?、就?随便说说……我、我胡说八道又不是第一次,你就?当没听见嘛。”

    江雪禾握着她的手,微微松开。

    他心中喜与凉的转变,仅仅在瞬息间发生。

    他低声问:“所以你撒谎,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缇婴点头。

    江雪禾说话很?慢:“那为何说是我,而不说是你的二师兄呢?”

    缇婴:“什么?”

    她对?上他低垂的点漆黑眸。

    他停下步子,面朝她,伸指点在她腮上,轻声:“怎么不说白鹿野,不说叶穿林,或者?你的好友夜杀,只说是我呢?”

    她被他的灼灼目光,烧得?神志迷离,向后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江雪禾俯到她脸颊旁,发丝轻擦过她的唇,眼?中含一丝笑,慢吞吞地逗她:

    “你因为胜负欲,就?说我是你未婚夫。难道若是他人再逼一逼你,你就?会说我是你的夫君,我会与你生小孩吗?”

    他吓到了缇婴。

    缇婴结巴得?更厉害:“生、生、生小孩?”

    她、她和?师兄吗?

    她和?师兄吗!

    她茫茫然?,如踩在一团棉花中,脱口而出:“对?不起。”

    江雪禾拂在她腮上的手僵硬。

    他低头看她,仍安抚她:“对?不起什么?我又没有生气?。”

    缇婴心头凌乱。

    她有些?明白他在暗示什么,又因为他描述的过于?陌生的场景而惶然?连连。

    缇婴躲开他眼?神,深吸一口气?。

    她对?江雪禾说:“你不是我心上人,不是我未婚夫。你只是我师兄。”

    江雪禾按在她脸庞的手指,彻底僵住,凉了下去。

    —

    他在黑暗中看着她。

    她抿着唇,眼?眸幽黑纯净,香腮胜雪。

    她不知道她有多?残忍、过分。

    她不知道在这一息时?间,他心如冰雪,一丝丝断裂,再一寸寸被冰冻封住。

    半夜前听她与人炫耀“师兄是我未婚夫”时?有多?窃喜,此时?听她承认“师兄不是我未婚夫”,就?有多?惊惶迷惘。

    街衢火烛稀疏明灭,江雪禾一点点收回了按在她颊畔的手,转身走了。

    —

    缇婴失魂落魄。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他,小声:“师兄……”

    他却没有再开口了。

    —

    缇婴不知道江雪禾算不算生气?了。

    待她回到客栈,她才想到:其实师兄没有要和?她成亲的意思?,他只是与她开玩笑,如平时?一样。她那句否认,却是伤了他的心。

    缇婴被安排与南鸢住一间房,江雪禾始终平静没说话,任由白鹿野安排。

    缇婴到房舍门口,忍不住扭头看江雪禾。

    江雪禾察觉她期待的目光,他却撇过脸。

    缇婴嗫嚅:“师兄,你不监督我今日修行了吗?”

    江雪禾看她,说:“你长大了,不能总让我监督。”

    缇婴落落地“哦”一声。

    —

    次日下雨。

    几人无法出门,继续在客栈休憩。

    缇婴一夜没有睡好,次日起床后,她抱着褥子坐在床上发呆,满心郁郁。

    一会儿,南鸢进屋来:“江师兄说天冷,给你买了身新?衣裳,让你起来试。”

    缇婴眼?睛骤然?明亮,望向南鸢:“师兄在门外?吗?”

    南鸢:“江师兄在打坐修行呢,是白公子让我告诉你的。白公子喊你下楼吃饭。”

    缇婴的那团欣喜,又落了回去。

    她却仍有些?不甘。

    她想了想,洗漱后,穿上那身江雪禾托人送来的衣物,将自己打扮得?鲜艳靓丽,乖乖去站在江雪禾与白鹿野的房门外?,说要给送早膳。

    白鹿野在楼下与南鸢用餐,不在屋中,屋中只有一人在。

    她如黄鹂鸟报菜名一样,嘀嘀咕咕念了半天,甚至念错了好几个字,屋中却没人回应。

    缇婴厚着脸皮:“师兄,那我进来,把饭给你放下,好不好?”

    她端着盘子,声音甜美,动作暴力,一脚踹开木门。

    进屋后,缇婴放下餐盘,就?迫不及待去看江雪禾——

    江雪禾盘腿坐于?榻上,一身道袍堆叠,闭目入定。当真是在修行。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屋中光线轻暗,少?年师兄如雪下青松,寂静、冽冽,巍然?傲骨。

    他亦有他的骄傲。

    他不是永远的没脾气?。

    缇婴怔怔然?,在他身畔坐下。

    她轻唤:“师兄。”

    江雪禾在入定,大约不知她到来。可他平时?那么警惕,她进来了,他真的不知道吗?

    ……也许是,真的被她伤了心吧。

    缇婴默默坐了半天,终是难过,拖拖拉拉地离开了。

    一整日时?间,她找各种理由进这个屋子。

    江雪禾总是在修行,不睁眼?。

    到了黄昏时?,缇婴在自己房中趴着发呆,收到白鹿野的通风报信,说江雪禾醒了。

    缇婴忙从床上跳起,飞奔出门。

    —

    缇婴太着急,扑到门上,那门正打开,她撞入一人怀里。

    鼻尖撞到雪香时?,她便知道自己撞到了谁。

    而江雪禾抬手揽住她肩,低头看她鼻梁,看有没有撞坏她。

    缇婴仰脸,见他仍关心她,心中不禁微甜。

    她糯糯地掐嗓子:“师兄。”

    江雪禾将她拖拽到角落里,不要挡过道。

    在缇婴想出来要说什么之前,他道:“我不能陪你玩了,你找你二师兄吧。”

    缇婴愣住。

    她沉脸:“为什么?”

    江雪禾仍然?平静:“我要修行。”

    缇婴:“……你不是已经修行一整日了吗?”

    江雪禾:“问题还没有解决……我得?出门一趟。”

    缇婴:“去哪里?”

    江雪禾:“附近少?人山林吧。”

    缇婴冷着脸,她眸子湿润,微微泛红,像小小桃花瓣染了霜,颇有些?被丢弃的脆弱伶仃。

    江雪禾看她这样子,犹豫片刻后,他散发了一点气?息。

    缇婴缩眸,她看到江雪禾手指间,黑气?萦绕,半只手臂青紫无比,血流不止,伤痕勒出了一段白骨森森。

    他怕吓到她,只给她看了一眼?,就?重新?放下袖子,遮挡住了腕骨。

    缇婴:“黥人咒发作了?”

    江雪禾:“别怕,和?你没关系……我得?处理一下。”

    他迟疑一瞬,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