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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之下/昼色夜浓 第7节

    苏宜年下楼,本来单手揣口袋里悠悠闲闲,听见他们讲话,打断加入。

    “妈,你现在跟恩幼在这说什么气话呢。你要是不心疼女儿,当年会给她配置那么好的装备,带她见名师,给她介绍熊高岑老师?心里疼女儿疼得不行,生怕她在戏班子里受委屈,嘴上还说要逼人去学医。行,学医,你把她分配来我科室两天试试,看你舍不舍得你宝贝女儿在医院受那么多苦好吧。”

    苏母没想儿子会拆台拆得那么直接,瞪他一眼:“就你会讲话。”

    苏宜年转头跟苏恩幼说:“幼幼你也是,前段时间你们舞台出事,爸爸mama也是担心怕你又像去年那样出什么差池,你好好说不就好了。爸爸mama也没有明确不让你做什么事,怎么外人面前那么懂事,家里就这么骄横呢。”

    苏恩幼知道二哥疼她,却还是没忍住有点小声说:“我顶多是有点娇纵。”

    “好,娇纵。”苏宜年又调侃:“那我们娇纵的大小姐今天应该见到她的未婚夫了,觉得人家怎么样?”

    “那段淮叙可是比他那小侄子实力强劲不知多少。你知道他在京区的产业图有多大么,人家那是又有钱又有实力,长得也好,你不考虑考虑。”苏宜年笑着说。

    外人都说苏家小姐有两位极度宠妹的哥哥。

    大哥苏笙安外出经商,性格外貌都颇为沉稳,长兄如父,对苏恩幼除宠以外也是管制教导严格。

    而二哥苏宜年就不一样了,作为市医院一位外科医生,苏宜年在外是如高岭之花的存在,可他的优点不仅那张漂亮俊俏的脸庞,还有能说会道的口才。

    都说苏家meimei有这么两位哥哥护着,那是圈内谁都羡慕,谁也别想惦记。

    也是因此,苏恩幼才得以在名门圈里明明没露几次面,却异常出名。

    只是说起小妹的婚事,大哥是半个字也听不得,二哥却能和苏恩幼打趣调侃两句。

    苏恩幼果然接收到二哥的信号,幽怨说:“他那么好,那你去嫁啊,反正是两家定的,也没说一定得是我,说不定你也行。”

    苏宜年表情诧异,连连说:“可别,恩幼,我要想嫁,那也得看他们段家想要的人是谁啊。”

    说起这个,苏恩幼神色更加为难。

    两年前,段老爷子生病住院,忽然提起这桩昔年婚事。

    那是段家的老爷子,更是苏恩幼的段爷爷,打小记事起每次过年去段家拜访都要给她大红包的。

    每次给她准备礼物以后,段爷爷总会慈爱地摸着她头发说:“幼幼这么可爱,以后长大了嫁到我们段家来好不好呀,你段家的几位哥哥肯定会很宠你的。”

    恩幼当时年幼,还真答应说:“好呀,那爷爷要给我挑个段家最帅的人哦。”

    段爷爷只点着头笑说:“好,好,你段爷爷家啊别的不出众,就那些个小子个个模样不俗,肯定不让幼幼失望,到时你想挑哪个就哪个!”

    年少时的话自然不当真了。

    长大后,苏恩幼也没把老爷子的话放心上,可没想,一语成谶。

    老爷子生病,缠绵病榻,牵挂的自然是孙儿的婚事。

    小时印象里,段老爷子就很年迈了。

    而他的几位儿女则不同,年龄比较大的那几房就不说了,儿子个个还没坐稳事业,都没什么大出息,他主要看中的是三房家里的老五。

    苏恩幼小时倒是与段淮叙不常见,仔细回忆他们的交集,貌似也是她大学以后。

    这事,家里今年才告知苏恩幼。

    可自从父母之前知道她三年前背着家里在大学和安嘉熙谈恋爱那事,就经常拎出来说,特别是苏母,总觉得自家宝贝女儿吃了亏,心中气得不行。

    苏母更是说过:让你恋爱,但不是让你大学恋爱,更不是让你瞒着爸爸mama偷偷在外面谈,更何况对方还是辈分比你小的安嘉熙。你让爸爸mama现在对外该怎么说,你那对象是谁不好,又偏偏是安嘉熙。

    苏母对苏恩幼恋情一事,是反对得最严厉的那个。

    苏恩幼还会反问为什么安嘉熙不行。

    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答案。

    苏父叹一声气,把苏恩幼带至一旁,说:“幼幼,你跟我来,我来同你讲。”

    苏父把苏恩幼领到窗台边。

    “咱们家和段家的那门亲事,你应当是知道了?”

    苏恩幼怎么能不知道。

    从小在这种家庭长大,其实她见多了别人联姻的,可爸妈待自己好,她从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和别人结亲。

    可大学毕业了才知道,原来她打小就有一门亲事。

    “我知道,也知道对象是谁,但我不后悔大学谈的那段恋爱,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分手了。”

    苏父说:“你知道,可你之前和安嘉熙谈恋爱这事,我想对方应该也知道,那你说人家家里现在心里应该怎么想?”

    苏恩幼说:“那就不结了,反正现在是自由恋爱年代,我也不管他怎么想。”

    苏父说:“你有骨气,可是这是你段爷爷当年和咱们家定下的媒妁之言。”

    他拿出一枚玉佩出来,交到恩幼手里。

    “你知道小时候你段爷爷对你多好。他期盼你做他家的媳妇又期盼了多久,更何况,你要是嫁去段家,大抵你段爷爷家里人都会把你当独宝一样宠。”

    苏恩幼认出来,那是段家的祖传玉,一代只有一枚,而最贵重的那枚存在段家祠堂,是确认了唯一一人才会交给对方。

    苏恩幼光是拿在手中就觉心凉几分:“可是如果我不喜欢,也得结婚么?”

    苏父:“不,那当然得看你。只是你得自己和你五哥说。”

    五哥。

    恩幼又想起这句称呼,她刚刚才在那人的车里这样喊过他的。

    父母都不知道他们见过面。

    而段淮叙除了是她前男友的小叔叔以外,更是,她五哥。两家人独一份的默契。

    苏父又说:“你原来12岁那年暑假从西北回,不就和你五哥见过?那时你大哥不小心把你丢了,回来吓得我们家人一晚没睡,还把他罚跪院子里抽鞭条整整一夜。是你五哥把酣睡的你好好送回,当时你困了一天连路也走不动,还是他把你抱回,甚至你窝他怀里不肯回家,还非要跟你五哥走,你都忘了?”

    回忆起这些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幼年事。

    苏恩幼只觉面上心头炽热,烫得紧。

    这些幼年时期的事,她确实是忘了。

    第6章

    如果不是父亲提起,恩幼还不会记得,她小时候也和段淮叙有过交集。

    印象里他眉眼比现在青涩,却也显冷,人削瘦却也更不近人情,只是少了当下男人三十而立的温润成熟,少了岁月磨出的几分圆滑世故。

    第一次加他微信,好像就是不懂事的十二岁,快十年前。

    那是她快升初二,暑假随大哥去到西北小镇上小姨家探亲。

    当时大哥还没有完全浸润商圈,正是人生事业迷茫之际,短暂弥途,前去小姨单位拜访,也顺便去附近学校做志愿者,求个心安。正逢父母出门,年幼的苏恩幼就被大哥带着一同出门。

    酷暑难耐,热浪一般的大地,只有树上知了扰得人耳膜都要破裂。

    规整的家属楼,炙热的黄土地。

    一切环境陌生而又辽阔。

    大哥在单位办事,恩幼自然也跟在后头帮忙,去做志愿者。

    她年幼,平常做最多的事就是跟在食堂阿姨身后帮着端饭、收拾盘子。小时候比现在皮实,也没注意那么多,年纪轻轻的那个暑假晒得蜡黄,也完全没有在江南娇小姐的样子,她也顾不上那些。

    也是一个午后临时陪哥哥去外地办事,可在办公室打了个瞌睡醒来,却完全没找见哥哥身影。

    她直觉自己不该是和哥哥走丢了,于是遍处去找寻哥哥,从学校找到单位,又独自一人跑到外面在小镇外,当时差点晒得中暑。

    年纪尚小的苏恩幼也是被吓坏,左右去望瞧不见来人。她无措站在原地,任西北的风吹枯她的唇,当时才记起其实她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在原地等待哥哥来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迷了路,结果人丢在半路连怎么回去也不知道。

    惊慌至极,远远地驶过来一辆吉普车。

    是军校出来的。

    庞大的车架,坚实的底盘,喷了油漆的车身,要是平时的恩幼无论如何也不敢和坐这种车的人搭话的。

    可当时隐约认出车牌,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在吉普车还未减速前突然冲去拦下。

    也是此时,吉普车陡然急刹。

    司机探出车窗骂:“要不要命了,就这么往上闯?!”

    司机是个暴脾气,又知道车上载着的是要紧人物,更何况附近地段是车祸多发地,本来他们开车的就要小心谨慎再谨慎,这小姑娘还这么不要命地闯上来,他出事不要紧,她要受什么伤可怎么办。

    可第一句话刚出口,却见小姑娘直接扒着车窗探头进来,慌不择言:“叔叔,您这是京牌照的车,可不可以拜托您送我去这个位置,家属大院,我要去找我爸妈,到了会有人给你钱。”

    她灰头土脸,沾灰的小手也递进来一张带地址的纸。

    司机看一眼上边位置,愣住了,扭头看后座上的人。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地址,正是后边这位老家的位置。

    段淮叙本撑着手肘坐后座上想事情,闻言也看去,先是看纸条上眼熟的地址,接着看车窗外的女孩。

    那时的恩幼来西北两个月早晒得亲妈也认不出,加之着急,当时扎着的高马尾也散了一些,衣服脸上沾了灰,也没什么好形象。

    可段淮叙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苏恩幼,那位苏家小女儿,苏笙安的meimei。

    很巧,他前天刚与苏笙安从一场饭局上散,就在这座城市。

    可今日,苏笙安却把meimei丢在了这儿,也没来护着。

    段淮叙和她少见,以往见面也只是过年偶尔。

    今日一见倒也是意外。

    12岁的小姑娘还没长开,整个人干黄干黄的,可能是在这黄土上晒多了,瘦瘦巴巴。全然没有小时候过年穿得像元宝一样来他们家拜年,小娇气包的模样。

    “苏恩幼?”

    窗沿边捏着纸片的小手一愣,接着苏恩幼扒着车窗往里探,去看后座上的人。

    苏恩幼热得直喘气,汗如雨下,却还是一眼看清后座人的真面目。

    刚刚晃眼看过去只知道是个很年轻的男性,这会儿见了也确实,后座上男人一身黑衬衣和西裤,很清瘦,面如刀削,可那张脸很是俊秀。他右手手心盘着两颗麦穗虎头文玩核桃,眼眸淡淡睨着她,波澜不惊。

    年轻之下又泛有成熟味,盯着人的时候能叫人心跳乍然抖一下。

    是他喊她。

    苏恩幼承认,她当时被这男人处变不惊的眼神给看吓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