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哭泣。冬雨。（已修改）

    雨天。

    她獨自待在房裡，鬱悶地看著窗外。

    之前每天都看得到他，但是最近連剛好遇到都沒有。

    （餐桌上少一個人...會差這麼多嗎？）

    她趴在矮桌，把臉頰貼在手臂上，比起沉思，更像在想著誰。

    也的確是在想他，只是想不通這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只知道路過他的房間門口好幾次了也沒看到他。

    平常五次裡至少會中個一、兩次。

    去廚房泡咖啡，經過他房間。

    到餐桌前吃晚餐，一樣會經過。

    追著逃走的布偶跑，又一次經過。

    被因為想吸血就追過來的綾人和礼人追，照樣經過。

    想散步放鬆心情也會經過。

    遇到他以外的人，都沒有什麼感覺。

    （已經兩天了，我去偷看一下，應該可以吧。）

    她一浮現出這個想法，就越想越覺得沒問題。

    他的房門前。

    走到門口時才開始猶豫，她的手離門把還有一點距離，停在半空。

    要是他現在就站在門的後面，不打一聲招呼就開門，會被罵吧。

    （說不定他和泰迪玩得很開心。）

    她想過這個可能性後，輕輕地敲了門，就算有點不情願。

    還是先知道他為什麼不出來的原因才能開始判斷情況。

    「你錯過甜點了喔，沒關係嗎？」

    「......」

    「沒出事的話就說沒事。」

    「......」

    （所以，他出事了嗎？）

    她沒得到回應，只好靠近門板，專心聽從門後傳來的動靜。

    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伴隨著細微的哽咽聲，緩慢地往門口過來。

    想聽得更仔細，她的肩膀因此貼上門板，耳朵也靠得更近。

    他一點一點地靠過來，不是直接走到門前，明顯不太對勁。

    門突然打開，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住自己，手腕因此被他抓住。

    她一時之間沒調整好，撐不住他的重量，沒走幾步就跌坐在地上。

    他的注意力卻沒放在她笨拙的動作，抱著她的力道又更用力了。

    冰冷的觸感像是結了霜的玻璃，帶著冬天的寒意。

    在溫暖的房間還能有浸過冷水般的溫度，讓她開始擔心。

    （生病就要吃藥了，會很辛苦吧。）

    她握住他的手，讓彼此的掌心重疊，十指交扣。

    只靠從手掌傳來的暖意似乎還是不夠，他沒有停止哭泣。

    冷到顫抖而充滿不安是她也討厭的。

    她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撫摸他的背，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那是單純在意的眼神，瞳孔清楚地映照出他。

    「你為什麼哭了？」

    「...不要讓我一個人...妳不會走吧？」

    她想過他可能會說什麼，但沒想過他會哭著問她這個問題。

    比起回問他有多認真，她更想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他變得不對勁。

    幫他解決問題，他就會恢復之前那樣了吧。

    他全身冰冷，無法輕易逃離痛苦而悲傷。

    「我會待到你不哭為止。」

    「不夠...好冷......」

    聽到他哭著說這樣不夠，她也覺得自己怎麼做都沒辦法填補他心裡的裂痕。

    說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她陷入沉默。

    他抓著她的肩膀，用力到像是要扯斷已經繃緊的細繩，她照樣沒有反應。

    想要溫暖卻沒有立刻得到滿足，他懇求般地說著。

    「你快點告訴我啊...我到底該怎麼做？」

    她閉上雙眼，藏起幽暗的血色。

    低著頭的他沒能看見她貪心的眼神，不忍心看他難過，也不想犧牲自己。

    但即使不想做出會讓自己痛苦的選擇，她還是想做點什麼。

    「你現在有想要什麼嗎？」

    「...我想要的...不只是那種殘渣...」

    「嗯。」

    她繼續輕撫他的背，專注地聽著。

    微睜的雙眼望向他視線一角的泰迪，然後再次閉上。

    （連殘渣都那麼在意啊...）

    「所以...我才覺得不夠...討厭讓我痛苦的雨天...」

    只要雨停下來，就不會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了嗎？

    還是一下雨就隨時都有可能會看到？

    如果是冬末時接近春天的雨季，她也可能在他面前不安，給他的安慰會比現在還少。

    「我只能跟你一起等到晴天。從你清醒的晚上，到你睡著的早上。」

    她把他的手握得更緊，同時輕柔地覆蓋住他緊抓著她肩膀的手。

    順勢勾起他另一隻手的小指，把彼此的手放到他胸前，讓他看清楚。

    「這樣就做好約定了。」

    他緩慢地鬆開勾在一起的小指，勉強止住淚水。

    不夠放心，他沒有鬆開抱著她的手。

    疑心和不信任殘留在他的眼中，察覺到她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所以，他不覺得她會那麼溫柔。

    「...妳是為了什麼才待在我身邊？」

    「我好像沒辦法一直一個人。」

    恢復帶著傻氣的笑容反而自然多了。

    「所以，去床上吧。」

    「妳用那種表情約一個男人到床上是什麼意思？」

    一點都沒有魅力，這是他認真地思考後還是猜不出她的想法後才得出的感想。

    他甚至覺得有點哭不出來了。

    但她只是單純地認為：

    「坐在地上一整晚會不舒服吧。」

    她沒有意識到這有哪裡不對，呆愣著看向他露出的淺笑。

    距離近到胸口貼在一起，嘴唇一靠近就親得到對方。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掌所碰觸的地方是從他沒整理好的領口裸露出的肌膚。

    然而她本身的情欲不強烈，能感受到他的魅力也不太會有遐想。

    「唉...今天果然沒心情捉弄妳。」

    他在她困惑的視線下，把全身的重量壓到她身上。

    她沒有抵抗，一句怨言也沒說，任由他推倒。

    那種無奈或許混雜了一些疲倦吧，他依舊寒冷，不想思考多餘的事。

    想在不需要任何猜測、懷疑的世界，單純地被愛著。

    「妳的心跳有時候會像已經停下了一樣...非常平靜。就這麼停下的話，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她撫摸著他的頭，在他流下無聲的淚水時，清醒著陪伴他。

    他待在她懷裡時，她其實會感到安心，捨不得離開。

    雖然抹不去心裡的疑慮，總覺得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你也永遠待在我身邊...可以嗎？）

    她同樣貪戀著他人的溫暖，希望能夠一起迎來安穩的死亡。

    只要還活著就能感受到寒冷，會無數次地想起像他一樣哭泣著的自己。

    在痛哭後清醒，發現自己最不想看見的死亡在他人眼裡是那麼地無所謂。

    自己能留下的有形的遺物，也只剩下沒有人會要她再去撥動的弦。

    就像聽到他的歌聲，總是會覺得他很遙遠。

    並不是想去碰就能碰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