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社死语音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时，电视上的节目早已不知换了几轮，男女主角的对话声依旧咿咿呀呀，但剧情内容却已截然不同。

    昨晚睡得太沉，竟忘了关上浴室的窗帘。此刻，清晨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入，落在微微晃动的浴缸水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尾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蓝色的鳞片在水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腹部有些不适。那痛感似乎并不源于腹部，而是更深一些的地方。他顺着疼痛的方向摸去，手指竟触碰到了育儿袋。那里已不再像最初那样痉挛疼痛，而是平静地接纳着他的手指。

    他心中一惊，难道昨晚梦中的共感，竟是他自己在无意识中实践出来的？难怪那般真实。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想法抛出脑海。这些秘密，不说便无人知晓。

    是时候准备上班了，然而他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唉，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水花四溅，连偌大的浴缸都无法阻挡，地面湿漉漉的一片。而手机，也不知被遗忘在哪个角落里了。

    “手机，手机。”他喊出了手机语音助手的名字。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诶，我在。”

    裴铉顺着手机发出声音的源头，伸手去捞。他本来只是想查看时间，但手机上显示的内容却让他心中一惊。不知何时，他竟然给吕如珏发去了一长串的语音消息。聊天框里，一段段长达60秒的语音提示，几乎铺满了整个页面。

    联想到昨晚的种种，他甚至不敢一个一个点进去听，生怕听到自己。。那个的声音。他颤抖着点开了语音转文字功能，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那个时候录下来的。

    一连串语音转文字的按钮转着圈，随后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浮现了出来。如果完全是空白的，或者只是一些无聊的对白还好，但让裴铉背上冒出冷汗的是，这些大段大段的文字，全是“嗯，嗯，啊，啊”之类的声音。还有——

    “cao死我，略略。”

    什么？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他昨天晚上真的有这么不害臊地说这些东西吗？裴铉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焦急万分，消息已经来不及撤回了，他只能掩耳盗铃，发了一条又一条解释的消息：“昨天不小心点到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那些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语音，你不用打开的。也别语音转文字，求你了。”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那边仍然没有回复。裴铉每天逮着机会就发几条消息，分享日常。一方面，他真心想和李如娟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盖那些意义不明的语音消息。

    －－－

    乌佳尔。

    在克莱蒙山的深处，帐篷内灯光昏暗，发电机的声音叽里咕隆地响着。吕如珏双腿撑着，坐在帐篷的一角，电脑放在膝盖前。她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抬着屏幕，专注地在上面码字。荒郊野外，条件有限，能有一个地方给电脑充电，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她揉了揉僵直的背部，尝试往前弓了弓，又往后仰了仰，身体发出卡卡的声响。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脊椎变得僵直而疲惫。

    不时地，有一些像蚊子一样细小的昆虫在她的身体周围嗡嗡地飞来飞去。它们在她的脚下、小腿上、手上、脖子上叮咬，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肿的包。她不耐烦地拍死了一只小虫，只见这只小虫肚子鼓鼓的，一拍之下，一颗完整的血红色血滴从它的肚子里挤了出来，溅在了她的手上。她尝试使用灭蚊的爽肤水，但似乎一点儿用都没有。

    克莱蒙山上的风景确实是好，如果没有这些烦人的小虫和必须完成的工作的话。

    吕如珏的大纲已经写得相当完善，然而导演的要求却异常细致。每次当她满怀期待地将稿子递给导演，他总是点头，说辛苦了、做得不错之类的话。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夸奖，而只是一种先扬后抑的客套话。

    果然，当导演翻阅完稿子后，他会以一种“however”的转折，指出一些细微上的改动。这些改动看似微不足道，但每一处都需要她花费大量的精力去逐字逐句地修改。更让她头疼的是，导演是个要求当天工作必须当天完成的人，而偏偏他总是在每天傍晚才提出修改意见。

    于是，吕如珏不得不每天晚上加班，熬到双眼通红。她常常在深夜或者是当天第一缕阳光已经绕过山头照进帐篷里的时候，才把修改好的稿子发给导演。

    山上的晚上，即使是在六七月份，也是格外的寒冷。每到晚上，山上的雾气就显得更加浓厚，湿润的空气很容易就带走了她体表的温度。她试过多种方法，但睡袋怎么也暖不热。每当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感到一阵烦恼，不禁轻轻地挠了挠头。

    “熬一下，再熬一下吧。”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或许成为正式的副组长就有了着落。而且，她心里还盘算着，climort毕竟是一个名导，如果能成功应对他那些刁钻的要求，结束之后或许能私下要一个联系方式，以后或许能成为人脉网络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吕如珏准备继续埋头于工作之中，突然，帐篷的拉链从外面被打开，一个小洞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Sylia。

    “我们今晚有一个小型的晚送会，你来吗？”Sylia探过头来，热情地邀请道。

    “欢送谁？”吕如珏有些惊讶，没听说谁要中途退出啊？

    看着吕如珏那熬得通红的双眼，Sylia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确定她是因为工作忙碌而忘记了时间。她解释道：“大部分的素材也已经采集完毕。接下来就等安装这里的设备自己拍摄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大家准备开一个欢送会——欢送自己，你也一起来吧。”

    “工作告一段落了，导演允许我们今晚放假，你不知道吗？”Sylia看着李如娟那迷茫的眼神，肯定她不知道这件事。每天只要一工作，吕如珏就埋头在电脑前。导演最后答应的福利肯定没有传到她耳朵里。

    不等吕如珏拒绝，Sylia拉着手将她拉出了帐篷。

    －－－

    返程的路上，吕如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扑朔迷离，就好像刚刚才来到这里一样。明明在克莱蒙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如此煎熬，难道真的是工作本身蒙蔽了她的心智，让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吗？

    欢笑的小伙伴各自搭乘着目的地不同的大巴，相互挥手告别。导演和往常一样，戴着一个墨镜，穿着黑色的衣服，双手插兜在远处看着。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举起了手中的微型手持摄像头，记录着这一幕。

    当吕如珏走过去拍他肩膀的时候，导演吓了一跳。

    她真诚地说：“【译】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指导。”

    导演笑了一下，说：“【译】你做得很好。”很少有人能在他一遍又一遍细致地改稿、指出错误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平静，并且在项目结束时对他表示感谢。因此，他的这句“你做得很好”也是发自内心的。况且撇开态度不提，他对吕如珏的文字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吕如珏犹豫了一下，她知道私下里和客户要联系方式是不合适的，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大导演的联系方式呢？于是她试探地问：“【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相互交换一下电话号码？”

    Climort：“【译】当然可以，我很期待与你的下次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