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经典小说 - 三谷闲集(短篇集)在线阅读 - 啄木鸟 第四章

啄木鸟 第四章

    

啄木鸟 第四章



    “早。”

    “来啦...”

    刚落座在工位,方知序也来了。

    “方总早。”

    “早。”

    其实不算早,晚了几分钟呢,罕见的事。

    今天是从船上下来的第一天,方知序早上去她家接她还是晚了一步,急忙赶到公司,看到那人就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工位上,步伐都加快,可到了她面前,喉结滚动许久,却也只是憋出一句:“...早。”

    “早。”沈泉礼貌笑着,“竟然来的比我晚。”

    “..我...”瞥向一旁的助理,方知序压低声音,却又觉得欲盖弥彰,挺直脊背,光明正大,“你来我办公室。”

    沈泉起身,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反锁上门,眼神玩味,迎着她的眼神,方知序觉得自己好似给自己挖了个坑。

    “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你呢?”

    “我有些失眠。”他低头掩盖笑意。

    “怪不得,都有黑眼圈了呢。”

    “嗯?是吗?”他立刻抬头,有些惊慌,都没发现沈泉已经站到了面前。

    轻轻摘掉他的眼镜,不经意般拂过眼尾,沈泉专注望着他的眼睛,声音低而暧昧:“睡不着,想什么呢?”

    距离如此之近,她身上的玫瑰香要让他沉溺,意乱神迷:“...想你。”

    她挑眉,轻叹一声:“你真的很讨厌。”

    明明是说讨厌,表情却不是这个意思,方知序大约摸到了她的规律,喉结微动,大胆握住她的手。

    “具体是什么让你讨厌?”

    指尖从领带向下,停留在胸口,收回手时,没有带走温度,沈泉抬眼,转身要走,微微勾起唇角娇嗔道:“我不知道,你自己想。”

    还用想吗?

    毫不犹豫从后面抱住她,方知序呼吸都加重,她耳垂上那对珐琅耳环还是他送的,用心良苦侵占她生活中的每一寸,在此刻可以正大光明拥抱她,喜悦还是席卷全身。

    “告诉我,不想被你讨厌。”

    她低头一笑,顺势靠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岔开话题:“为什么不批我的离职报告?”

    离职报告还是发出去了,她不想搞办公室恋情。

    “我想我们能天天在一起。”

    好似没料到他能说这种话,沈泉抿唇抬头:“你是在求婚吗?”

    对着她这样的眼神,这两天一直觉得像做梦的方知序突然想再大胆一下:“可以吗?”

    她详装愤怒:“太糊弄了吧?戒指呢?下跪呢?”

    “戒指有!”

    他早就挑好了,冠冕款,梨型粉钻主石,五点九克拉,就在他办公桌抽屉里放着,赶紧找出来。

    她不会拒绝吧?观察了她好长时间才定下的。

    日思夜想的场景,方知序紧张吞咽,单膝下跪,沈泉惊呆,下一秒赶紧拉他起来。

    他也愣了:“你不愿意吗?”

    看他受伤的表情,沈泉忍不住笑。

    终于报了船上的仇。

    她拿起戒指,自己戴到手上。

    “现在,你可以吻我了。”

    他更呆了。

    沈泉摘掉眼睛,戏谑道:“不会不敢吧?胆小...”

    这次没等她说完,就推翻了她的结论。

    这个吻比上次那个正式,竟然有柚子糖的味道,沈泉有些好奇是不是错觉,先把舌尖伸了出来,大胆又主动,吓到了本就紧张的方知序。

    他后退一步,唇上润润的。耳朵红透,没有眼镜遮挡,眼神看着更加闪躲。

    “你吃糖了?”

    不自然抿唇点头,方知序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把柚子糖,是沈泉最喜欢的牌子与口味。

    “你吃吗?”

    藏青暗条纹领带是春节礼物,握紧拉在手里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看着顺从自己动作低头的方知序,沈泉发现他不是自己以为的年龄越大越从容,是从一而终的内敛俊秀。

    主动吻上他的唇,纵使她大胆,情话也只含糊在唇齿间。

    “已经够甜了。”

    离开他办公室后,沈泉从抽屉里挑了支深色口红,仔细涂好,遮盖微肿的嘴唇,托腮看着文件,想起刚刚某人意犹未尽却又红到脖子的模样就忍不住低头笑。

    不到下班时间,他迫不及待就发了消息。

    ——晚上我们可以早点走。

    —我还不饿。

    对面删删减减许久才过来短短一句。

    ——我饿。

    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沈泉趴到桌子上把笑忍回去,肩头都颤抖。

    到了四点多,他就耐不住了,若无其事出来,看外面没人,直接帮她拿起包,拉着人就走,沈泉压不住唇角的笑,他却能憋住。

    交握的手严丝合缝,方知序感受到戒指环已经被她的体温染到温热,终于忍不住勾唇。

    还是同样的副驾驶座,方知序终于在帮她扣上安全带的时候亲吻她,虽然还不熟练,但沈泉的放纵足够使他意乱情迷。

    柔软唇瓣怎么吻都不够,方知序经常会幻想与她在一起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甜蜜,温馨,如胶似漆?所有的幻想加起来,都比不过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放松与依赖让他动心。

    一吻结束,他的温柔与珍视也让沈泉有些羞涩,捏着他的衣袖仰头道:“那天,是我初吻来着。”

    “也是我的。”方知序屏着呼吸,轻轻抚上她的侧脸,“很不正式,希望没给你留下坏印象。”

    “坏印象倒是没有,但让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沈泉点点他的唇:“你的嘴巴只会接吻,不会说话。”

    自己都主动亲他了,还像个闷葫芦,明明想问,也不敢问,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这么想着,吃饭的时候就问出来了。

    方知序抬抬眼镜,低头躲开她含笑的眼:“不可怕,所以被你拒绝的结果才可怕。”

    “你也太不自信了,怪不得只敢酒后告白呢。”

    当年的事他一点也记不得,想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问,纠结许久,才憋出一句:“以后不喝酒了。”

    “那不行。”她笑得意味深长,“你喝醉了还是很可爱的。”

    是吗?

    那就多喝两杯吧。

    晚饭结束后是她开车,方知序有些微醺,下意识闭眼休息,但一想到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盯着她,又强撑着睁眼,沈泉察觉到他的目光,被他逗得直笑。

    “你爸妈家是走这条路吗?我有点忘了。”

    他缓缓眨眼:“不回去了...我有点醉,今天就不去了。”

    “那你要不要去我那儿?”

    他坐直了,脸发烫:“方便吗?”

    “方便,芝麻在我妈家。”

    糟糕,脸更烫了。

    也不是第一次来她家,没在家里搬出来时,还在她这睡过几次,但从来没有被她牵着手进门,腰都挺直了。

    亲亲他泛红的侧脸起身,接了两杯温水,递给他一杯,等他接过,才握住他的下巴,趾高气扬。

    “方知序,你以后得听我的。”

    他眨眼点头,比芝麻还像一只小狗。

    他想说话,沈泉摁住他的嘴:“我没说完你不准说话!现在下班了,你不是老板啦!”

    沈泉弯腰靠近他:“你帮我把眼镜摘下来,亲你的时候老打架。”

    他照做,睫毛不停在颤,她一直在笑,也将他的眼镜摘下来,与自己的放在一起,好似它们也在接吻。

    她坐在自己腿上,呼吸只有一厘米近,这种距离足够看清所有,脸上的茸毛,冷棕的眼线,吻掉一半的玫瑰色唇膏,还有她没有阻隔的温柔眼睛。

    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什么?他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不要加班...”

    “嗯?”他回过神。

    “我说,从明天起,你不要再加班了。”

    他的眼神从唇瓣划到脸颊,轻声呢喃:“...以前回到家,我总想你在做什么,以后,是不是可以...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另一半太黏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伴侣,如果我很黏人,你会烦我吗?”

    “我说错了,你明明很会说话。”沈泉点点他的唇,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没谈过恋爱,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另一半黏人,但我知道,我很喜欢你,不舍得讨厌你。”

    自从被她承认后,方知序总是想笑。

    尤其是此刻,她说很喜欢他。

    薛定谔的猫闯出盒子,在他心底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