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扰了，小姐

    （二十八）

    这间咖啡厅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那位客人连续一个星期坐在相同的位置，点着同样的热巧克力，翻看同一本店里的色情杂志。

    从第一页开始。她呷了一口巧克力——顺便一提，这里的美式烂透了。这个红色比基尼的丰满女性，腰部缺乏线条；下一张，黑色西装与调教，基本无可挑剔，黑白的处理使两名男性模特的rou体更具质感……一页大约不到三十秒。

    还是这张，白色蕾丝裙。模特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吃抑制剂的Ω，满脸潮红的她跪坐在地上，两眼涣散，充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向上看着；她的双手绞着胸口的白色蕾丝，露出了浅灰色的文胸。看这张用了足足四十五秒钟——

    那个身影慢慢地接近了。柔顺的淡金色直发在街边昏暗的路灯下如此耀眼，一步一步，仿佛一个名为优美的精密机器。她披着米色的长披肩，披肩下是比文胸多不了多少布料的奇怪衣服，还有极短的热裤；大概从背后看她真的下半身什么也没穿。她将手包换到另一只手。然后左右顾盼着，似乎在辨认方向。她踏上了一条与昨天截然不同的路，走进了另一条街道。雷诺斯抬起左腕：十二点十五分。与昨天相比分毫不差。

    （二十九）

    这间咖啡馆的老板能够发现，一位近一个星期每天深夜同一时间光顾的客人没有过来。

    然而，在分针指向三的时候，那个披着米色披肩的身影却如约而至。雷诺斯靠在墙上不作动作，等到她经过自己面前，近到和自己的胸口只有一臂距离时，才突然说道：“打扰了，小姐。”她身形一滞，歪过头看着雷诺斯，突然转身就跑。雷诺斯冷静地看着米色风衣随风起伏，那个凸起的地方随着她的步伐一扭一扭；不可否认，她跑得很快。大约三秒后，雷诺斯算好到自己弄到的车的距离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追逐。一起跑，她就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那个女人。小巷里很黑。路灯仿佛扭过头去的害羞的人们，光线昏暗模糊。一种熟悉的滑稽感。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追逐那个可怜的Ω呢？仅仅是因为她很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且不说推理和所谓画像是可能失误的。快要追上了。她漂亮的金发触手可及。自己就像是一条吐着鲜红的舌头流出涎水的疯狗。她扭过头看了一眼，美丽的绿眸一凛。雷诺斯感到一阵寒意，但她没有放慢脚步。“小姐，跟我谈谈好吗？”

    （三十）

    很难说不是自己的私心。这次锁定的嫌疑人是案发前一个月内从皇后区离开的性工作者之一。除去彻底废掉的，其实留给她的选项并不多。雷诺斯当时大可以将自己的推理过程和偷拍的嫌疑人照片向克里斯和盘托出。虽然罗纳德经常否定自己，但克里斯一向信任自己。再说自己的推论遭到怀疑也没什么奇怪的，一切都太巧合了。但是更重要的是，在自己运用画像的技巧，描绘那个嫌疑人的时候，她心中的异样……她注意到，当自己描绘完那个嫌疑人浅色的柔顺的头发，有些倨傲却找不到焦点的双眼，还有紧抿着带有讥诮之意的薄唇，或暴露或宽松的衣服之后，那种奇异的感觉……如果安妮每周还会过来的话，她会扶着墙离开的。现在雷诺斯只能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微闭着眼睛放空，如果不小心把什么溅到画像上，她之后有一种莫名的快意。到后来她干脆对着画像做这些事。在到达顶点的一瞬，那种空虚感和无力感混杂着对于挑战的喜好，告诉她，一定要在那个人身上找回来。

    就这样，她用来分析案情的台球桌上，渐渐铺满了画像。里面的人略有差异，但都是浅色头发，那副桀骜不驯又自暴自弃的表情，有男有女。但基本是女性。

    直到那一天，她在咖啡馆里向外看，看到了那个披着米色披风的身影，她的脑中“轰”地响了一声，对方一步一步，似乎敲击在她的心上。迅速加快的心跳和清晰可闻的心跳声模糊了她对时间的概念。她忙低头看表：十二点十五分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