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耽美小说 - 既见君子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以斩首之刑,宅邸抄没。

    至于司天监提点郎荣,因其懈怠,疏于职守,未能确析天神托于天子之梦,以致不能够提前发出防汛警示,实不宜再任司天监首位,即日革除一应所有官衔,免其荫封。

    一应相干官员亦罚俸降官的罚俸降官,革职流徙的革职流徙,不必赘提。

    拟旨下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整场辩论却持续了半月有余。

    起先论点还胶着于王桢,从他该不该死到该不该诛族,议事堂整日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每日辩论一散,众臣们找鞋的找鞋,扶冠的扶冠,衣冠整齐地出了门之后,又是拱手礼让,请对方先行的优雅文人了。

    这还是因为姬允讨厌御史台那帮子嘴毒似刀,能一封奏疏把人骂得恨不能重回娘胎的刻薄御史们的缘故,而将大半御史留在京中,没有参与进来的结果。

    随着从王桢究竟如何定罪,辩到新颁法令中的具体条律,再发散到为政理念,辩论方向便如脱缰野马一般,彻底没了方向,放纵不羁地向前跑去,越跑越远。

    姬允每日能被气得肚子鼓起来,散会回来先要猛灌两口凉茶,让自己消消气,才和白宸讲话。

    不免又提及今日辩论过程,又要气得变形,白宸捏着白陶茶盏,大拇指指腹摩挲着杯腹,另一只手按住姬允的,安抚地微微笑着:“凤郎与他们吵了这几日,还没吵出个结果来吗?”

    姬允被温热的掌心覆住,肌肤相贴间两人的温度渐渐交融,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他仍皱着眉,抿抿唇,忍住了那声到口的冷哼:“今日居然还扯到了我修佛法,以仁慈为政,便是王桢一时不清醒,犯了小错,究竟并非有意,世人谁不犯错,尚可宽宥一二——朕广建佛寺,念经拜佛难道是为给他们脱罪用的吗?事事仁慈,皆可原谅,等他们野心不足,爬到朕头上来了,欲取朕而代之,朕也任由他们吗!”

    实在忍不下,他重重地吐出口气,冷笑道:“只怕届时朕想原谅,也没那个必要了。”

    摩挲杯腹的手指微一顿,白宸脸色好似白了一下,他垂下眼,看了看杯中碧绿茶汤,片刻,道:“那凤郎究竟是想如何处置?”

    “王桢对本案负有第一紧要的责任,如何处置他,基本决定如何处置接下来的人。凤郎若是想要大杀贵族们威风,自可将人抄家灭族,这样一来,对郎荣的处置也就不会太轻,正可借此敲打权势日重的顾大将军,只是凤郎目前尚需倚重顾大将军按压藩王,阻隔后梁,此时与大将军正面对峙,并无太多好处……凤郎怎么想的?”

    这几日辩论,姬允独自在堂前面对唇枪舌剑,白宸因无官职,无从听政,只每日听姬允满腹怨气在发牢sao,适时地在人即将爆炸之前给予安抚,也不怎么发表自己的意见。

    “王桢死活有什么要紧,左右不过是拿来顶包的。我既不能拿顾桓那厮怎么办,也只好杀鸡儆猴罢了。他们倒好,连王桢也要保。”姬允满脸怨气,又顿了一下,对白宸诧异道,“你之前不是说我态度应更强硬一些,别叫他们拿捏住吗?”

    “凤郎应该强硬,是不要让人误会了凤郎的态度,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凤郎。而形势既不许让人强硬,便应适当地有所妥协,还不能叫人看出来你是在妥协。王桢藐视天子权威,乃是忤逆之罪,罪大恶极,其无可恕。”摩挲了许久的茶杯终于碰到唇边,白宸啜了一口,微笑道,“只是凤郎可还记得,之前凤郎金口说过一句,只要王桢救灾得力,免他亲族连坐之罪。”

    王桢的罪便这样定了下来。

    王桢罪名既定,其他人也就好办了。尤其是郎荣,竟只是被革职,算是很给了顾桓面子,众贵族们放下心来,纷纷同顾大将军道贺。

    顾桓僵沉着脸,毫无笑意地向道贺的人拱拱手,见姬允屁股离开了御座,要回内室了。抬手把身前的人挥开,大步跟在那人身后走了进去。

    第27章

    姬允前脚拐进屋,后脚顾桓就跟了进来。

    这些日子里,姬允私下里几乎没有见过顾桓,他是被气着了,懒得看见他。顾桓想必心里也有数,也不到他跟前来讨嫌。

    这下他擅自跟进来,姬允不大高兴,但也无意追究这人的失礼冒犯——主要是追究也没什么用处。

    李承年呈上茶来,姬允饮了口,才撩起眼皮,看向对方:“大将军这是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大好。”

    对一个人的称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出很多东西。姬允平时喊顾桓顾卿,爱卿,甚或有时候唤他桓郎,私下见面还一本正经叫他大将军,以姬允素来性情,其中的不高兴就洋溢得十分明显了:我还没冲你发脾气呢,你倒向我来甩脸子?

    顾桓在堂下站着。顾大将军既是朝廷第一重臣,又是姬允的亲舅子,大约是拥兵自重,大约是恃宠生骄,顾桓在姬允面前委实是不讲什么君臣礼数的,别说平时即便姬允不赐座,他自己也是要找着位置坐的。就是在朝堂上,也是时常地当场驳斥姬允,不假辞色,将姬允叱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有时却又屈颜卑膝,亲密太过。起居舍人就不止一次记录过“皇帝有疾,大将军以手侍药”,皇后也未必亲密若此。

    今日他自行站着,姬允也没有叫他坐下的意思,这处不比宫内大殿,御座很高。姬允难免要微抬视线,才能和顾桓对视。

    顾桓行军多年,最爱干练,不耐烦今人追求的潇洒之风,在朝中也身着劲飒,手脚束紧,略卷长发以发冠高束,五官棱角愈发突出,整个人有山松的挺拔磊落之态。

    只是墨绿瞳中暗沉涌动,却并非静松岿然,临山风而不动了。

    顾桓眼睫微垂,紧盯着他,面色发沉:“臣只是想问陛下,对郎荣的处置,果真不改了吗?”

    听听!这什么口气!

    活像是来找他问罪的!

    姬允暗暗地又气了一肚子,他咬住牙齿,两腮绷紧了紧,片刻,才努力让自己火气没那么大地道:“郎荣作为钦天监之首,原应预天之法,明示天下。但他郎荣做了什么?朕留他一条性命,让他能够在家中,而非牢狱之中度过晚年,已是看在大将军的情份上。大将军觉得还不够,是想让朕给他加官进爵,继续不思进取,懈怠职守,犯下大错吗?”

    说到最后,姬允已是忍不住怒意了。

    顾桓看他额角气得突突地跳,眉头一皱,略后退半步,拱手道:“陛下息怒。”

    姬允没从他这一句里听出多少惶恐的意思,只跟小时候实在把自己惹毛了,要让他滚了,才敷衍地说声抱歉似的。

    便果然听到那厮继续道:“郎荣失职,自然该罚,陛下革职降官,臣也无话可说,亦无相帮之理。只是陛下免了郎荣的荫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