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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多想奔跑着回去,永远,永远做那个石榴树下的小女孩儿,在声色纷繁的人影间,一眼就看见银鞍白马的少年。 裴珩光风霁月地将她从家族仇怨中摘出。这宽容仿佛一片厚重温暖的海,赦她洁净,赦她恩慈,包容了她命运里所有的委屈、无奈和不甘。她没有任何嫁给心上人的可能,她会成为皇后,她好像已经拥有了世上的一切,却又贫寒交加,一无所有。 于是大梦昏昏沉沉,她的高枝终于成为她的囚笼。 孙梦汀看着柔章帝姬,看她对吕厄萨的笑容,总能换回一个同样笑容,就连她的心,也换回了一颗同样的真心。 是真的羡慕啊,柔章帝姬,还有那个陌生的俊美少年。 ——她不曾得到的梦,一个在她眼前破碎,一个在她眼前成真。 月华殿镂雕的大门合起,宫人穿梭俯首,孙梦汀换了一身银绣绛锦,袍摆迤逦,熠熠生辉。 昏暗大殿内,她胸腔有一丝酸涩蔓延开。 “jiejie……” 她怀着满心的羡慕与破碎、祝福与绝望,靠在柔章帝姬安宁的肩膀上,试图汲取些许温度。 当殿门重新打开,她挽着柔章帝姬的手臂缓缓迈出大殿,云鬓金钿轻摇,阳光散洒在她们柔软年轻的面庞上,已没有分毫伤心的痕迹。 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太后仪仗一侧,胥锦道:“燕云侯今天动了杀心,换别人,那群仆从活不了。” 花重维护顾少爷,一句重话也不需要,但那愠怒是实打实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裴珩缓声道:“梦汀小时候与我们相熟,总归要给小妹留些颜面。再者,她是未来的后宫之主,也得给皇上面子。” 不远处,花重边走边逗顾少爷,手臂一直揽着他薄薄的肩膀,宽大的紫锦袖摆几乎覆盖了那柔软白袍,顾少爷总算不再恹恹的,抓着花重的衣袖,仰起头时而嗔时而笑,步子又轻快起来。 临到明德殿后方,胥锦感觉到什么,不经意回头一瞥,忽然抓住裴珩:“那边的魔气,和缠着淮原王的一样!” 裴珩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是侧殿后苑,宁清苑。 胥锦感觉到裴珩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而后缓缓道;“咱们过去看看。” 他们不动声色离开众人,裴珩寻了条无人的路才往宁清苑走去。 “擅自在宫里游荡是不是违反宫规?”胥锦问道,金钰给他看过皇宫禁律,一共有几百条,厚实一摞,他扫了一遍,大致都有印象。 裴珩笑了笑:“宁清苑不属于皇宫内苑,可以进去,但那里从前出过事,荒废已久了。” 胥锦随他一路接近宁清苑,果真周围荒凉。明明是阙台接天,楼阁遍地的皇宫,却在这不算偏僻的地方扎出一片冷宫般的清寂。 探查过周围并无禁制,胥锦动用灵力,并指在裴珩眉眼轻轻抹过,令他也能看清那魔气。 裴珩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变了,皇宫上空淡淡的紫金祥瑞,各处若隐若现的妖气和亡魂残息,以及宁清苑不远处的团团缭绕黑雾。 “你们皇族的人本身有灵脉,靠近后应当会有感觉。”胥锦仔细听着周围动静,与裴珩迈进老旧掉色的宫门,走进这片荒凉中。 裴珩心绪动荡,他尽量平静地道:“进来有点儿冷。” 胥锦点头:“咱们不久留,过来。” 皇宫内多有温戈布下的阵法和禁制,胥锦不能大肆使用灵力,便揽着裴珩,为他阻隔开魔气侵蚀,同时敛去两人的声息。 沿着铺满灰尘的走廊一路进去,跨过一道窄门和一道月门,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匾窗柱残旧歪斜。那缕魔气竟如无根浮萍般飘忽于庭院上空。 胥锦蹙眉:“无主的魔气……这是饵。” 裴珩完全不担心,一挑眉头:“饵?钓咱俩的么?” “那倒未必。” 胥锦忽然揽着裴珩,闪身避于一丛疯长的芭蕉背后,两人胸膛相贴,他把裴珩往怀里带了带,鼻尖几乎挨着裴珩的耳畔,。 他感受到裴珩沉稳的心跳,一手攥着裴珩的腕骨,一手勾着清瘦的腰线,示意噤声。 很快,有两个小太监走入这院子,窸窸窣窣,一只铜盆放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声,而后是纸张摩擦、点火折子的声音。 “别点那叠,那纸起烟!”一名太监道。 另一人问:“大白天的烧,能管用么?” “你倒是晚上来试试,看禁军会不会眼瞎放过你!” 一名太监郁闷地问:“老王爷都走那么多年了,还有必要来烧纸么?” “你说有没有必要?没必要你会来?” 老王爷?胥锦心想,是说裴珩的父王? “不,我的意思是,老王爷根本不是死在宫里,这么个祭奠法,人家未必能收着啊……” “闭嘴!你不想活了?” 裴珩的肩膀到背脊忽然僵硬紧绷,仿佛在抵御未知的致命敌人,甚至想要挣开胥锦冲出去。胥锦立刻牢牢抱紧裴珩,轻缓地顺着裴珩后背安抚,才渐渐缓和些。 第39章 生生 烧纸的太监不再交谈, 不多时又一阵窸窸窣窣声,收拾了东西踩着满院荒草离开了。 裴珩终于冷静下来, 他和胥锦绕出去,见庭院上方的缭绕黑雾已经消失,胥锦揉了揉被裴珩攥得发疼的手臂:“这院子杀孽重, 积年不散, 魔气应当是碰巧被吸引过来停驻的, 方才已附着那两个人而去。” 裴珩的目光从院内焦黑细碎的纸钱灰烬上挪开,伸手捋起胥锦的衣袖,见他肌rou流畅的手臂上被自己攥出了红印:“疼不疼?” “我不疼。”胥锦抓住他的手, 把他往怀里一拽, 而后依旧一下一下轻拍着裴珩的后背, “他们说的是……你父王, 你是不是伤心了?” 胥锦出门化成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比裴珩略低一些, 但裴珩心里有些疲惫, 头痛也找上来。他干脆放松了身体,低头靠在他肩窝,也伸手拥住胥锦。 他处于一个可靠的、温暖的怀抱之中。 “伤心……算是吧, 更多是意想不到。”裴珩缓了一会儿, 突然袭来的头痛终于散去。 两人悄无声息离开宁清苑,沿着雨后的宫中甬道慢慢往明德殿去, 裴珩给胥锦讲道:“元绪先帝在时, 曾有过一场浩劫, 史称‘兰台案’。当年宦官乱政,死了很多人,龙章的父亲就是此案之后病故的。 “我父王在更早的时候就被牵连,元绪先帝一连发下六道金令,将他从北疆急召回朝,他入宫后被困十五日,当年有一名宦官,被封赦为‘忠国公’,那人私自呈去一杯鸩酒……我父王就死在宁清苑内。” 裴珩的身体内蔓延出森冷的寒意,时隔多年,哪怕他早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