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1）
阿瑟（1）
1. 很累，每天反覆覆，上班 班、吃飯、寫作 偶爾收到零星的回應就窮開心半天，内容可能只是一句随手的“加油”。 很卑微的生活，回到家也只是徒有可壁的空間。 連呼吸的聲音都嫌吵 回父母家？別傻了，沒有人在身邊時的確會覺得家是最後的依靠。 但當坐在兩老面前，新的壓力馬上湧現。 被嫌棄錢賺得不夠多，被指責年少時不夠努力。 被質疑沒有能拿出手的戀人，很煩。 「你需要一份治癒嗎？省卻了累人的過程，沒有衛生的問題。擁有一個純粹的治癒感。」 「日租:xxxx，月租=xxxxx，新客戶優惠，一周短租:xxxx。」 「一只貼心，可人的物猫咪，與你共渡寂寞的晚上。 「無須用品工具，一切都為你準備好，你只需要放鬆你的心情。」 「條款細則:不可傷害貓咪。任何損失或毀壞，本公司概不負責。只出租雄性貓咪。」 喝醉的雙眼，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上面寫着的出租貓兒，可是連一張貓的照片也沒有。價錢十分页，這些價錢去寵物店買一只回家也不是問題，這裡卻只是出租。 那又有什麼問題，反正即使被騙，也只是錢而已。 於是，點選下去了。 日租，喜好色：黑色，類型：隨意 2. 人生中除了錢，被騙其他的東西也許更多。 比如信任，比如感情。 周租很贵，不是付不起，最後的理智就是沒衝動到周租一個不能理解的服務。於是在付賬後就沒理會手機，丟在一旁，任它被自己壓埋進沙發的縫隙中。 現在的他，只想醉一大場。 早上七點，手機的鬧鈴準時響起，被驚醒的人滾跌下沙發。急忙衝進浴室洗澡刷牙，辟除身上、口腔中的酒臭。 頭疼欲裂，真想把頭卸下來放一放，涼一涼。 昨晚到底喝了多少？他不太清楚。 一地的大瓶小瓶，他也沒時間收拾。 換了一身乾淨的西服，趕着分秒的腳步出了門口。 胃袋灼熱反胃，卻沒任何食欲。路上他買了一杯黑咖啡，附带的兩塊曲奇餅乾就是他的早餐。眼底下毫無神彩，站在車站台上，看着安全門上自己的倒映。 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营营役役，忙進忙出，交友結婚。到頭來，追求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連自己也沒答案。 因為有好的學歷代表未來有保障，所以必須由孩子就開始努力競爭。因為進一間好公司，做着所有人也理解的工作就叫成功。 因為人類繁衍，所有人也要找伴侶配偶，所以不管喜不喜歡，有沒有負責的能力。相親如相馬一樣，挑個長相滿意的人，搭夥應付社會和家人的期許，為了下一代能無憂地繼續這一模一樣的循環，而埋首工作。 即使遇到令自己怦然心動的人，也因為要滿足生存條件似的，早早讓某個“合適”的人坐上了伴侣的位置。 要麼讓那伴侣變成自己怦然心動的人，要麼麻木着這一切過日子。否則一個不慎就會成為婚外情渣人，被世人指責。 人生到底是要對自己負責，還是對世界的標準負責? 3. 腦子中想了很多，但身體依舊誠實地下車出閘，進了公司的門打卡。路上想到的一字一句，也會因為忙碌而遺忘乾淨，來不及寫下。 夾着電話，口中應對着客戶，手指沒閑下一秒地在電腦中輸入或修改。一直持續到中午，還剩下半杯的咖啡已經涼了。上司捧着大老闆的大腳阿諛奉承地從老闆辦公室走出來。 「誰誰，還有你，午餐就一起過來吧，大老闆要聽工作情況，你們來輕鬆聊聊。」 上司諂媚地吩咐，到底是誰會覺得，這午餐真的能只是“輕鬆聊一聊”？ 如果是底層小職員，這些飯局伺候還輪不到他出場機會。遺憾的是，人到中年，成就不高不低。左右了決定，陪襯的位置卻少不了。 抱着這樣的怨氣，他還是堆起了笑容，坐在飯桌上作陪襯。 時間走走停停，轉眼來到下班時。 手下都把握時間回家，上司們還在房裡頭鬧鬧笑笑，暢想著公司未來。 夾在中間的人走也不能，加入也做不到。 只能對著電腦，對海外的客户和合作商發出更多的騷擾郵件。 晚上十點，終於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到家。手中的超市塑料袋擲在茶几上，内裡只剩下啤酒。一口吃的也沒買，喝酒也不是閑情逸緻。 人倒趴在沙發上，西装早已皺得不成樣子，一點活着的氣力也沒有，卻始终活著。 手機的訊息提示燈在閃著，大腦卻拒绝接收。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樣的人生。靈魂對rou體發出一千萬零一次的提問。 “叮咚” 在這寂靜得只有呼吸的空間，響起了突兀的門鈴。 规律地響完一次又一次，説明來者的耐心。不急燥，只是規律地一下又一下地按着。 直到屋主終於將自己從沙發中拔起來，拖着沉重的腳步，抬手隨意地打開了門。 4. 門外站着的，是一名高大的男大學生。 皮膚很白，黑髮，比他高出看一整個人頭。穿着一般簡單男生會選用的黑白色運動裝，單肩扛着一個大背包。冷冷的雙眼，彷彿是宇宙的另一端，蘊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兩人對視，他甚至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額‥請問‥」 「晚上好，這裡是貓咪男公關014，黑猫阿瑟。感謝你使用服務，我將由踏進你家的一刻開始計時，您所購買的租用期為24小時，期間你是否同意所有的使用條款，包括不傷害貓咪及接受貓咪任何行為？」 男生語速很快，偏低沉的聲音是那種，要麽不開口，一開口秒掉全場女性的傲嬌（？）型帥哥做派。 這些話像是已經說過無數次一樣，豆子機槍似的倒出來。 他有點懵，實在是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購買過什麼貓咪男公關，到底是貓咪，還是男公關？ 自稱叫阿瑟的男生表情略為單調，但也透出淡的無奈。他嘆了口氣，按了按太陽xue。 他說：「簡單來說就是以貓咪為主題的男公關服務，請確認一下這是否你的帳戶。」 阿瑟將接單記錄調出來，把手機向他展示，果然帳單上付款的正是他信用卡。 「額…」 酒醉的記憶此時都回到腦中，的確是他自己刷卡。 但當應召服務在人十分清醒的時候突然出現，真的是你不尷尬他尷尬。 支吾了半响也説不出話來，看他這樣子，黑貓阿瑟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反正只是24小時的租期，你要是真不樂意，要退款也是合理的。但錢都付了，只是在這短時間內，就當家中多了個擺件？」 他扛着的背包有點大，想來做這些工作的人大概也都缺錢，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就讓孩子落空。 於是他點了點頭，讓開了一個人的身位，令阿瑟能進入家裡。 5. 大門關上了，整個室內空間帶有一種壓抑。灰白色的牆身，瑩白的燈光，過度整潔的風格。 連沙發上的抱枕，也有它們固定的位置。 這個家，不適合養真的寵物。阿瑟暗自想了想，但他並沒説話。他脫下了他的運動外套，露出一件黑色，毛茸茸的長袖上衣。 再默默地從背包中翻出一張大墊子。 「請給我指定一個不會妨礙你的位置。」 阿瑟説着，看著他伸起手指了指電視櫃旁邊的空位。 在該位置鋪上了墊子，再翻出空的水盆和食碗放在旁邊，然後阿瑟逮給他兩個小包裝的東西。 「這是貓糧，一包一餐份。請於明天您用餐時給我開一包，加在碗中。放心，只是看着像樣，其實是人類能食用的乾糧。」 「接下來鑑於閣下第一次使用本公司的服務，我會做個簡單説明。服務開始後，請將服務員當成貓咪來飼養照顧。每隻貓咪的個性和喜好也不同，請不要勉強貓咪做不願意的事。」 「隨着感情時間的累積，自然能解鎖更多與貓的親密接觸。但即使在最開始，基本的觸摸和陪伴都會做到，服務員也會就閣下的租用時間調整進程。希望閣下有愉快的體驗。」 説完，阿瑟趴到墊子上，以一個人類的身體可能不太舒服的姿勢。 「需要我帶上的貓耳朵和貓尾巴嗎?」 阿瑟問，但看來並沒有打算帶。 「不需要，你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想了想，其實更多的是他反應不過來，所以他搖了搖頭。 到這一刻他也不太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但像阿瑟説的，反正只是24小時的事。 感覺十分怪異，家中突然多了一個男人，陌生到極致，卻又不抗拒他的停留。 「那服務會從現在開始。」 接着，阿瑟就趴在自己的手臂上開始打盹。 人體當然不能真的跟貓一樣捲成團，所以頎長的青年只能斜斜地趴着，曲放着腿。 黑色的長袖上衣，連同黑色的運動褲，讓他看起來真的有如一隻可人又高傲的黑貓。 6. 那一頭黑髮，在室内空調機的送風下微微晃動着。 他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看着趴在地上的大男生，動也不動的。 不知過了多久，男生伸了伸手腳側躺着，修長的雙手跟雙腳交疊著放。 真的很像一只慵懶的貓，阿瑟直接躺在墊子上，而墊子直接鋪於地板，他的頭就呈現因肩膀跟地面的高度差而稍稍倒吊著。 然後，他站起來走進臥室。 他的床上有四個枕頭，其實真正枕睡的只有一個，但他喜歡抱着靠着柔軟的東西。 他拿起一個，急步走回客廳。他從來不覺得穿着拖鞋的腳步聲有這麼大，這一刻卻響亮得有點惱人。 阿瑟還躺在那位置沒有移動，但雙眼睜得亮。看着他走進去又回來，但阿瑟沒問話，沒發出聲音，甚至沒動。 只是盯着他手中的枕頭看。 他將枕頭放下，阿瑟就突然動起來。縮退到更貼近牆的位置，盯着他。 「啊…讓你枕着的…」 他才發現，明明對方只是扮演一只猫，他卻忘了能跟他説話。 阿瑟盯着他看了一會，才伸出手在枕頭上拍了一下。 阿瑟把手指都曲起來，像是小朋友會模仿的貓掌卻不放臉邊賣萌，而是正正交在身前。 枕頭被拍了，當然不會叫，也不會反抗。阿瑟伸長了脖子，靠近的同時抖動鼻子。 看阿瑟在嗅着枕頭的味道，這令他開始擔心，自己的用品會否有異臭。 直到阿瑟把臉埋到枕頭吸，腳趾在墊子上磨蹭，他才意識到，這是貓咪表示喜歡的意思。 阿瑟用下巴和臉頰，在枕頭上蹭，調整好位置躺好，又開始眯着眼。 看着這番行徑，明明眼前是一名男大學生，他卻有一種心臟要溶化的感。 突然，他好想拍下這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