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经典小说 - 真正的怨种在线阅读 - 第71章 母亲meimei

第71章 母亲meimei

    

第71章 母亲meimei



    黑衣的年轻男孩停了下来,他故作矜持地咳嗽出声,以防侯燃看不清路撞在他的背上。

    侯燃适时地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是一间虚掩大门的庭院,院门口除了冉嗣之之外,还有两个神情漠然的女人持灯等候着。他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冉家人的互相行礼,在侯燃还未停止脚步前,几人便已完成了无声的问候,以谦卑的姿态在两边排开,无声地邀请侯燃进入。

    侯燃觉得很莫名其妙,但他接受了,他接受了所有父亲的家人,接受自己的选择。不仅仅是现在,侯燃也接受了自己有限的生命被浪费在这个古老家族陈旧的规矩中——从侯家的祖宅中逃离,侯燃已没有勇气再做一次尝试。

    他学着几人打招呼的姿态,将左手按在右肩上鞠躬。冉嗣之皱眉对他摇了摇头,侯燃便放弃了挣扎,缓步走进院落。

    老实说,看着男孩对自己的尊崇和敬仰慢慢地消失实在不是件美妙的事,尤其他还那般英俊而年轻,就像是意气奋发的余立一样。

    侯燃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地担忧和挂念着年轻的修士,对方给予自己的陪伴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那人并不是自己黑夜中消遣的玩具,但即便他如何后悔,却也是覆水难收。

    庭院中有更多的守卫,而侯燃却只能在敞开的大门内见着一只半明半昧的烛火,那烛光旁现出一只靠着桌案的手臂,火光点缀着那人轻纱制成的衣袖,也照亮了进屋的道路。

    侯燃在门口停了下来,望着屏风内若隐若现的人影,他踌躇了片刻,陡然产生了退意。

    他对父亲的一切都茫然无知,从头到尾,他就是个被母亲养大的孩子,在十多年的光阴中独自长大,而如今,临近而立之年的岁数,他却要再次变成孩子,变成一个女人的孩子。

    这一切都很叫他难以接受。侯燃眨眨眼,又后退了一步。

    记忆中,他最后一次看见母亲,便是明月卿驱动了傀儡术,将已然面目全非的尸骨修补完善,将侯亭cao纵着如活死人一般站在山庄的门口。当宋兆奎企图让他不必去看女人的身影时,他仍旧从对方的臂膀间窥见了可怕的真相,那时起,母亲的概念便夹杂着恐怖的意味。

    如果他的父亲已然长眠地下,那他的妻子又怎么算是自己的母亲呢?当侯亭独自带着他离开了冉华年,侯燃与冉家的一切关联都已断绝,如今他重又站在了本该是他家主母的门口,但他真的与屋内的女人有任何可以攀谈的联系吗?

    侯燃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想象着侯亭的面容,再次退了一步。

    “该死的,你就进去了会怎样呢?华年就生了你这样的孩子吗?”这时,侯燃身旁的守卫忽然地开了口,没有烛光的照耀,她的存在感十分稀薄,若非发声,侯燃怎能知道她的确切方位?

    侯燃转头望向她,心中的焦躁在那一声呵斥中竟变得轻快了许多。

    “什么?”侯燃转头寻找着说话人的身影,他懦弱地期待着,期待有人能告诉他该做些什么。

    “进去见过主母,你就算是认祖归宗了。你要去皇宫,去见新皇,他会告诉他的意思,你再将皇帝的命令转交给我们,让我们去做,一切都会安然无恙地回归正轨,”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坚韧有力,她朝着侯燃走近了一步,不满的面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还是说你做不到这些,就像是你完不成族长给你的考验?”

    “够了,让他进来说话。”屋内,听到两人说话的女人站了起来,她走到了屏风跟前,模糊的身影带着珠玉碰撞的响动勾勒出美好的轮廓,侯燃转头看着她,恍惚间如同见到了母亲。

    “你都是这样大的人了,怎么还举止犹豫,做事轻浮草率呢?是侯亭让你长成这副模样的吗?”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言语间却多的是轻蔑的鄙夷。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屏风之后,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路旁,侯燃沉默着低下了头,他望着自己手臂上悬挂的木镯,古朴的符文代表着这个家族延绵至今的历史,他缓缓抬腿进了房间,将虚掩的房门关闭。

    屏风后,摇曳的烛火没了晚风的侵扰,便逐渐地稳定了下来,侯燃在光亮的指导下,一步步朝着屋内走去。

    女人给了他一个背影,看起来苍凉、冷清,灰白的头发与华服并不相称,而白发间装点着的饰品却很好地彰显了来者的尊贵,侯燃一步步地朝她走近,在被她的面孔吸引前,先被女人头上价值连城的珠玉夺走了注意。

    “您很年轻,”侯燃在唐突后放低了视线,他觉得自己很没礼貌,与女人对视的时候便想要加强赞美的字眼,但一想到两人的关系,语言便失去了意义,“您很漂亮,您还活着,这真好。”

    他到底在说什么?侯燃皱了皱眉,在说出更多废话前及时闭了嘴。

    “你的表现让我怀疑你是否正常,”青灰头发的女人望着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毕竟你的出生便违背了纲常伦理,即便我不说,你见过了族长,也该略知一二了。”

    “夫人……我无意夺走您和您的孩子该有的一切,我从未见过父亲,也不配继承任何的……”

    “谁说你夺走了她的东西?”女人听他支支吾吾地道歉,冷笑着打断了侯燃的话,“即便父亲那样地偏袒你,却不愿意为你解开禁锢内力的阵法,便知他不放心你一人掌管冉家。”

    侯燃听着她说话,熟悉的焦躁便重又爬上心头。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权力!”他愤怒地低声喊叫,委屈让他丧失了礼节,侯燃近乎是不管不顾地抱怨了起来,“而且为什么你们的人总是在说谜语?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对待,以后若果真是我做了族长,我不许你们这样和我说话!”

    灰发的女人意外地盯着他,过了片刻她的视线便偏离了方向,双眼中显出意味不明的好奇。侯燃顺着她保养得当的明媚双眸,转头望向了她看着的地方。

    房屋内还有一个女人,这一位便显得年轻许多。她端着清冷的面孔走出黑暗,矜持地坐在了侯燃的身旁。

    “我是冉舜邻,”她的嗓音让侯燃想到了另一个强迫他的女人,她们都听起来强势、自信,至少远比他有力,“我是冉华年的女儿。这本该是给我的。”她指着侯燃手上的木镯,不满地宣布着对面人龌龊不堪的偷窃行径。

    “我很抱歉。”侯燃看着她,平白地觉得厌恶,但两者间紧密的血脉连接却又不容他否定对方的话。

    女孩斜眼看他,伸手抓着侯燃的手臂,严肃道,“冉春甫已经抢先一步得到了你的孩子,等你死了,她更有理由继承你的位子,我不能接受。”

    “……我也不能接受。”侯燃后倾着身子逃避对方的亲近,两人的推搡间,他将身旁的方桌都撞了一下,尖锐的摩擦声让昏暗室内越发显得尴尬。

    “……所以,”侯燃转头看着年长的女人,对方表现出来的傲慢和疏远让他心头一暖,“夫人,我想现状是众人都不满意的,而那位老者却已然撒手人寰了,我想我们不得不相处一阵子……这让我感到荣幸,夫人,请问能称呼你为母亲吗?”

    女人诧异地望着他,立刻轻微地摇头。

    “好吧,夫人,”侯燃失望了叹了口气,他心中的悸动逐渐平静下来,“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但我想你们需要我……有人叫我大哥,说我是选中的那个,还有人急着要我的孩子……”他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心头一暖,过去几个月流浪的生活中缺失的一块在此刻便被他捕捉到了,“我想我该尽力帮助你们,不论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都愿意奉献。”他说着,向左右两边的女人各自展露了微笑。

    “任何事,任何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将很乐意做,”侯燃说着,细细打量了身旁的两人,自作多情地安慰,“你们不必孤灯长眠,没有人活该为了别人奉献一生。”

    年轻的女孩面露厌恶地收回手,她竖着的两根辫子在摇头的时候打在了侯燃的肩上,“你看着真像父亲,这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年长的女人因此讥笑起来,侯燃看着她放松靠在了桌案旁,从身旁的柜子里挑出新的烛台来。

    “我告诉你一切,你最好也给我说说侯亭回家以后的事情。”女人点燃了新的烛火,她略显沧桑的面孔仍旧优雅动人,侯燃看着她张嘴,将前事一一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