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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莽撞行事

    

第82章 莽撞行事



    “所以,之前进宫的黑衣人都是会在陛下的寝宫里待到深夜的吗?”侯燃不自在地呢喃了一句,他厌恶地移开了脸,不让对面苍老的宫人抚摸自己的面孔。

    “你很像他,你一定就是新来的九江府长了,”寂静的宫廷廊道上,衣着混乱的宫人将被人强行拽下的衣领挂起,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人,“真不文明,你们真是野蛮。”

    侯燃闻言扭头望着身后高挑的侍从,他无奈地摇头,无声谴责着对方方才的暴力举措。

    “你不该问那个人的事,”侍从同样不满地望着侯燃,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蓄势待发地半蹲着,“现在我必须把人杀了,说到底都是你的责任!”

    侯燃摇了摇头,对着被逼迫至偏远角落的宫人继续说话,“我叫你不要喊,你怎么没听见呢?不怪他对你动粗。”

    原来,侯燃本只是想在司礼局的外宫门外徘徊片刻,花费些钱财打听宫中贵人们的动静,谁知那宫人说不了两句便识破了他们的身份,硬是一句话都不肯透露,甚至于将收下的银子扔回在侯燃的脸上。

    可能是宫人对他们的辱骂触及了年轻人脆弱的心灵,也可能是不愿意招惹事端,侯燃无力阻止他新来的侍卫将人扛着扔到出墙,并在猝不及防之间被用一样的动作扔了出去。

    “说吧,”侯燃并不比捂着右臂尖叫的宫人好受多少,但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忍住了那种抱怨哀嚎的欲望,镇定地看着对方,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来,“你听见他说什么了。”

    苍老的宫人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越发显露出气恼的红晕,在一大片挤在一起的褶皱中,随着他颤抖着叫骂,男人的脸就像是岩浆从火山中喷发而出,“你们犯上作乱,是安禄山,是逆臣,高宗皇帝瞎了眼,将你们从漠北苦寒之地带回中原,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李唐王室的吗?”

    男人激昂地叫骂着,对胡人的怨恨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没必要这样说吧,老头子,若要论忠诚,冉家从玄宗朝到如今,何时有过趁火打劫的时候,哪里联络过叛军了?”侯燃并不知道冉家的底细,但他脸皮厚,能说会道,“真要说,难道唐国公就对得起隋朝皇帝了吗?”

    “你休要扯出百年前的事情胡说八道,高宗灭隋天经地义,哪有你这胡人小鬼插嘴的份儿?”宫人昏沉的双眼中闪着怒火,他因着年岁尚小时没了衣食的供奉,入宫净身,如今虽活过了一甲子,老来也不过是个蜷缩着的低矮干瘦的老者,不似冉家人高大威猛。他抬头看着面前两个面红rou嫩、长相端正的异族人,满心的怨恨让他气得咬牙切齿。

    “就是因为你们,玄宗皇帝的英名都被你们毁了,如今国家变成这个样子,满地都是叛贼,都自称是将军、天神,皆是你们造的孽,引来了恶狼,将国家的百姓送给你们磨牙吮血……”

    侯燃听着他胡言乱语,审讯的耐心完全告捷了,他心中对“蠕蠕、蛮夷、强盗”的称呼念念不忘,二十多年里从未被人当作异类,今朝这般惹人嫌,真叫他不适。

    侯燃转头看着自己的侍从,年轻人与他对视了一眼,马上便兴奋地走上前来。他宽大的手掌朝着老者脆弱的脖颈伸过去,兴致勃然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危险无比。

    这就像是真正入室的饿狼了。侯燃扭头看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本没有指望这样的动作能招来对方的理智,侯燃本想着就这样做吧,当新的陌生的侍从在宫内杀了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宫人,让他的无能为力深入人心,过不得多久,九江府就会设法除掉他,另寻一个合适的长者继任。侯燃隐晦地渴求着这个结局,他心底某种瘙痒难耐的欲求催促他趁早奔向死亡。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高大而冷漠的侍从竟因此停了下来。在老者持续不断的哀嚎中,侯燃迟迟没等到一声断气的呜咽,以至于他又一次听见那宫人的叫骂而还嘴。

    “你这该死的老头,非要受些苦才听话。”侯燃怒气冲冲地走向前,他习以为常地对着身后的年轻男人发号施令,要求他即刻审问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汉人。

    “什么?”侍从听了他的话,疑惑出声。

    “什么什么?用我教你的……好吧。”侯燃扭头看着身后面容陌生的男子,刹那的窘迫让他红了脸,他咽了咽口水,边后退边苍白地解释着自己设想中可以用到的功法。

    “……嗯,还能这样吗?好吧,我试试。”侍从兴奋地挑眉,他将自己伸出的手收回,手指互相摩挲后,伸出两指点在了老者的眉心。

    随着他的动作,宫人愤恨而又恐惧的脸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侯燃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等待着内力见效的时间里,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好啦,”侍从兴奋地放下了手,他摸着下巴绕宫人转了半圈,而侯燃能明显看见老者无神的双眼中闪过泪水,不多时,那人便痛得啼哭起来。纷乱的内力在他的四肢流窜,若不对答,则苦恨无穷。

    “说啊,冉华年在宫里都是做什么的?”侯燃有些不忍地看着他倒地,在注意到对方眼角的泪水后很快地别过头去。

    老人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十分可怜,尤其是在两个成年男人的衬托下。他低沉而颤抖的哭声虽不如方才的叫骂那般引人注意,却也一样得怪异、麻烦,侯燃瞥了一眼身旁的侍从,却见那人笑得十分欢快。

    男人望了过来,侯燃特意给了他一个审视的目光,他摇摇头,道一切尽在掌握。

    说着,侍卫便伸出手,将老者从地上吸了起来,他cao纵着无辜的宫人在他们面前漂浮,一手已然将胸口藏着的文书取了出来。

    “你如果不回答主人的话,我就用皇帝钦赐的御纸划破你的咽喉。”在功法的加持下,侯燃知道这句话的威胁意味有多重。他看着侍从折磨那个宫人,越发觉得老者可怜得很,连方才的辱骂在这样的折磨下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为了试验审讯功法的可行性,侯燃虽不能亲自cao纵,过去也曾对这典籍上记载的功法效用十分好奇。他曾不顾一切地要求宛季长对他施法,在事前便约法三章,不许对方套问自家的功法。

    宛季长年轻时在左耳后留着一条细长的辫子,作为未出师的象征,侯燃半认真半调笑着想要对方告诉自己他的本事,就主动赠送了这一套无足轻重的功法秘籍,指望着对方能用从未得到的天资震撼自己。

    越地的山林间,侯燃在年轻时最渴求得就是见到对方,好奇修行天才宛季长的全部心思,他迫切地想要对对方读心,却只能已这样的方式被人读取了所有的眷恋和爱意。

    “你喜欢我吗?”

    ……

    “回答我的主人。”冉家的侍从说着,便当真将那本文书掀开来取了一页捏在手里。他的话语如神谕般在老者的耳边回荡,应当是震撼无比的。

    侯燃抱胸站在他的身后,在老者的哀嚎中,他无措、不安地往身后望了一眼。

    悠长的廊道中,两边都是高耸、橙红的宫墙,几人脚下的石板路不知走过了多少代人,侯燃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国都教唆弟子暴力逼供,他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惶恐促使侯燃走上前阻止,他低声要求侍从放开老者,一只手牢牢地按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你不用如此,本就是我多此一举了,让他走,对他下蛊,叫他没了这个记忆就好。”说着,他便又多此一举地念叨着自己设想要用的功法,但男人在听到他的话语后很快就松了手,施法让老者晕了过去,未等侯燃说完,他已将人扛在肩上。

    “啊……你想的是这个……这门功法有些过时了,回头我告诉你更时兴的好了,”冉家的年轻人笑着跳了起来,他的身影从宫墙上一晃而过,在话音未落前便消失不见,过了片刻,侯燃才重又见着人翻墙回来。

    “那我们走吧,回家去了。”侯燃无奈地注视着对方洋洋得意的笑容,便知道对方嘲笑他的意思了。侯燃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对方的注视下,承认自己轻浮了些,“……我知道我不该逗留的,我该早派了专人去埋伏着,收买暗线和情报……我是山野中的粗人,从未来过皇城,就谅我此次的不识好歹吧。”

    他看着高大的侍卫满意地笑了,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叫你监视我?今日之事会怎么算?”

    侍卫闻言,重又恢复了冷漠的面孔,他拍了拍胸口的文书,对侯燃笑道,“你问我的名字,我就不将今天的事上报。”

    “那好吧,你叫什么?”

    “我叫冉兴,年初刚过了成人的生日。还望族长好好待我,你不知道我辜负了谁的心。”他笑着垂眸呢喃,稚嫩的面庞如同朝阳一般灿烂。

    侯燃心头一跳,觉得冉家果然人杰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