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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我没有成功。 还因为不尊师重道,被奈特压着狠狠地揍了一顿。 我下的死手,他也是真没留情。 不过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师徒情谊就是了。 比起师徒,我俩更像同一个犯罪团伙里面的老大,和野心勃勃,随时想干掉老大上位的老二。 突袭失败后,奈特踩着我的脑袋,照常评价分析,复盘总结。 总的来说就是:“你不行,你还有的练。” 妈的,我忍气吞生地要咬紧槽牙,早晚杀了你。 事后奈特把我扔给他一位叫水内的朋友让他给我治疗。 事发地点距离水内的位置有些远,在更靠近内地的地方,我拖着断臂被奈特抗在肩上一路颠簸,怀疑过这个丑八怪是不是并不没有打算带我去治疗,而是故意在拖时间,想把我折磨死。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我不过就是想砍掉他的右手而已。 手臂断裂处痛得厉害,我发散着思维想要分散注意力,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卡玛知道是奈特害死了我,她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生死关头之际我非常在意被我抛弃在身后的卡玛,她不能独自活,她必须为我而死。 毕竟我都死了,她还活着干什么呢? 卡玛不可以再生下另一个小孩,我也不允许她再拥有除我以外的另一个家人。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我扣紧了奈特身上不知道哪一块rou,在越跑越远的想象中达成没被人打死反而被自己气死的成就。 胸膛里骤然升腾而起愤怒和妒忌驱使着一股腥甜漫上喉咙,我脸色苍白,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有血,还有我刚刚吃下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食物。 奈特身体一僵,因为我全吐在他身上了。 热热的呕吐物稀稀拉拉地顺着他的背心和裤腿往下淌。 咦~ 我看着都怪恶心的。 奈特也恶心,毕竟他是实打实地用身体在感受,恶声恶气地说:“你是真不怕死。” 错。 我怕死,还怕得要死。 但想要杀人和不想要杀人的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奈特不打算现在就杀死我,所以我不怕死地哼声回敬。 我就是故意的。 谁叫他拿肩膀抵我的肚子。 活该! 到了地方,奈特从垃圾山上一跃而下。 我痛苦地唔了声,感到肚子里面的内脏再次受到重创。 妈的,这绝对是报复! 水内是个干瘪的小老头,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装,戴着一副护目镜,比起医生看起来更像个专业的修理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躲在屋子里闷声捣鼓什么零件,现在则拿着一个扳手在扭一辆摩托车的螺丝。 摩托旁站着两人,一个面露凶相,头发齐正正得冲得老高的金发崽种,一个看起来好欺负,一米四不到的小矮子。 金发仔正在跟水内说着什么,一边晃着手里一个黑色的方盒子。 我虽然被打得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眼尖地看清楚那是一盒录像带。 卡玛以前也捡到过这种东西,她很高兴地叫着我的名字,我还以为她有了很大的收获,颠颠地跑过去,老远就看到她手里只拿着一个又小又扁的方盒子朝我挥舞。 这玩意儿根本不能装什么,顶多装一些小零食,或是粉膏之类的东西。 我以为是糖果,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卡玛给我的,于是拿过来想打开,但卡玛很宝贝地阻止了我暴力的开盒动作,说这是录像带,不是吃的。 那能有什么用。 我把扫兴全挂在了脸上。 卡玛安慰拍了拍我的脑袋,兴高采烈地跟我解释磁带的用途:“虽然看起来很小,但里面可以记录非常多的内容,就像是一个能自己说话唱歌,还能表演的绘本。” “说不定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因为家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播放的设备,于是卡玛带着我去巴里那里蹭他的放映机。 遗憾的是那是一圈破损的录像带,除了满屏的白色雪花外就没有任何的画面。 我们几个人当时都很失望。 但好在录像带并不是特别稀奇的东西,要是有心寻找还是能够在某天某角落里不经意地发现。 后来我也看过几卷,但可惜的是里面的内容都与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关联,有的是歌曲,有的放着我听不懂语言的动画片,我新奇了一阵,很快被别的新鲜事物勾去了注意。 那三人见到奈特和被他丢到地上的我,水内倒是见怪不怪地跟我俩打了声招呼,另外两人的神情则明显变得警惕,金发仔收起了笑脸,还快速地将录像带收了起来。 “好久不见,老爹。”我目不斜视地朝水内挥了挥断臂,示意有急事要插队。 水内起身,和摩托车旁的两人说了声,那两人看起来有些不爽,但还是点点头并没有阻止。 治疗室就在水内乱糟糟,黑漆漆的房子里面,像个黑心作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纸,零件和器械,跟治疗相关的东西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手术台就是一张拿书垫着一脚的矮木桌,上面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污渍。 比起手术台更像个解剖台。 所以第一次治疗的时候我拒绝了水内看我年纪小,要给我打麻药的提议。 我怕他在迷晕我后和奈特联手把我卖给黑帮,或是取出我身体有用的器官和奈特联手卖给黑帮。 至少醒着我还能干掉这个老头。 不清楚水内知不知道我的想法,他哟呵一声,好像很欣赏我的样子,夸我十分硬气,果然是奈特的徒弟。 这次我依然拒绝掉了麻药,因为水内为老不尊,喜欢大波熟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怕他内心隐秘的角落里居住着一个喜欢漂亮小孩的炼铜变态。 我之前就遇到过,老得只剩下骨架了,头发没几根,口水也管不住,一看到我,浑浊的眼睛迸发出意义不明的亮光,像是突然被注入一口生气,爬满褶皱的脸皮漫上红潮,咧着没几颗牙的嘴巴发出嘶呵的喘气,双手抓握着向我走过来:“嘿嘿嘿嘿,好漂亮的小孩,快过来,我这里有面包吃。” 他大概以为我年纪小,没什么杀伤力。 我看着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想的是,真是老糊涂了,这里可是流星街。 像我这个年纪的独行小孩,危险的不是其本身,就是藏匿在暗处的眼睛。 或者说他已经厉害到不惧怕这些。 真相是.... 前者。 他足够幸运。 在我动手前跑过来找我的卡玛一把将我拽到她怀里,看了眼老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我的脸按在她的胸前,飞奔着离去。 我很快就忘了那个只见过短暂一面的老头,直到有一天我在外面玩耍的时候再次见到他。 在我家附近,垃圾一样融入在肮脏的背景里。 大张着嘴,眼球突出,面部肿胀青紫,看起来死前很痛苦的样子。 不过跟大多数断胳膊断腿大流血的死法不同,跟我一起的一个邻居看了眼,说:“他是被人勒死的。” 他挣扎过,紧握成拳的手里还攥着一把枯黄的长发。 邻居认识老头,他往老头干瘪的脸上吐了口唾沫,嫌恶地说:“这种炼铜变态死不足惜。” 其实很正常,他们这些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丧尽天良,杀人如麻的坏种,大部分居民在生存之外相处甚至算得上的和平。 我知道什么是变态,我好奇地问他:“什么是炼铜?” “就是喜欢玩小孩子的变态。” 邻居想起我就是小孩,特意叮嘱了我一句:“以后遇到这种人要离远一点,有能力就直接杀掉。有的人会一直跟踪他看中的猎物,像苍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扑到你身上。” 我点点头,又学到了新知识。 晚上,我靠在卡玛的身上听她讲着睡前故事。 在床上她将束好头发散开,我抓着一缕握在掌中,挠挠她,又挠挠我自己的脸。 痒酥酥的感觉让我感到放松,碧绿的眼睛猫一样舒适地眯起。 卡玛微笑着摸摸我的头,奇怪我今天晚上表现得特别精神。 我把下午发生的事都告诉给了卡玛,又问她还记不记得这个老头。 卡玛摸头的手顿了顿,低低嗯了声,沉默了一会儿,她放下书,双手抱紧我,第一次对我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如果不能躲避,能杀掉就直接杀掉。 我晃着脚丫,得意地点点头。 嘿嘿,真是没办法。 我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