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后座叫他去处理卫生间的那具尸体，一开始阿韦利尔以为她要他做碎尸毁尸的事。

    “只要给特情局打电话，告诉他们仙后座在这里杀了人，就会有人来处理尸体了。”那个女人说完就拿着箱子离开了。

    这种事她自己做不了吗？阿韦利尔有些气恼的想。他走进卫生间，洗手区是男女共用的，地面十分干净，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那样的恶战，以那个女人好捉弄人的性格，或许她在这里杀死一个男人只是她编造出来吓唬他的故事，阿韦利尔在西南角落里找到存放清洁用品的隔间，当他一打开那个隔间的门，对上的就是一双凸出来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这里真的有一具男尸。

    那具尸体浑身赤裸，大张着嘴，脑袋软软的垂到一边，就好像脖子已经断了，被勒死的痛苦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而勒死他的那条皮带就扔在他的尸体旁边，他的雪白的肚子上全部是凝固的暗黑色的血，中间有一个破损的大洞，有一条裤腿从那个洞里漏出来，阿韦利尔吓得浑身发软，手脚像冰一样凉，那个女人为了避免他的血流出来，竟将这个男人的衣服脱下塞进了他的肚子。

    阿韦利尔连拿起手机给特情局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全身的筋骨因恐惧搐动着，那个女人到底是特工还是杀手？

    他从来没想过死亡会是这样丑陋这样不体面又可怕的事，那具尸体像两百磅巨大的死猪rou，被人随意的丢在厕所里，两条苍白帕尔玛火腿一样肥腻的腿交叠在一起，被塞得高高隆起的肚子层层叠叠的对着天花板，这就是死人，生的气息已经从这具身体里飞走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粘稠的死气和一堆rou，让人心生恐惧的同时又引人作呕。阿韦利尔重新关上隔间的门，逃跑似的冲出酒吧。

    在酒吧外一堆廉价的老旧轿车里，那辆珍珠白的西尔贝跑车格外醒目，仙后座坐在驾驶位上，那个手提箱已经被打开，就搁置在副驾，里面装着的是一把精致的手枪，一个信号发射器和一柄军刀，此外还装着几个小药罐。当阿韦利尔跑到酒吧外，她打开车灯提醒他。

    阿韦利尔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这种像冲到高速公路上茫然地盯着疾驰而来的汽车似的小鹿姿态让她忍不住笑了。

    她降下车窗，“上车。”

    阿韦利尔犹疑地打开车门坐到后座，“你杀了人。”他颤着声跟这个杀人凶手说话。

    仙后座奇怪的笑笑，“我似乎早就告诉过你了，难道你又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她平静地说着，“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自相残杀，用刀，用枪，或者用毒药去杀，骑着摩托或者开着汽车去杀……同时这个世界不也发生着许多战争吗？每一把步枪，每一颗子弹，每一个炸弹，从铁矿工人到兵工厂里的职工，再到那些持有股票的股东，还有我们敬爱的首相和大臣以及每个亲爱的纳税人，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到杀人这件事里来？每个人都在主动或被动的杀人，对于一成不变的你而言我相信这是个新奇的世界。”

    “那么对于你呢？你不觉得你杀人的手段太残忍了吗？”阿韦利尔质问。

    “对我而言这是个令人厌烦的世界，残忍或许是有点儿吧，但还称不上变态不是吗？”仙后座回答。

    “做久了特工的，要么因看多了死亡受够了杀人，就开始向往一些温柔的、放松的生活，要么就变成一个常常要找点刺激的合法罪犯~”她又笑起来，“我的同僚们基本都是后者，而我至少还算个精神状态良好的正常人。”

    阿韦利尔动了动嘴唇最终他只说：“我没有给特情局打电话，我想我还需要再适应一下这份工作。”

    “其实我已经通知他们了。”

    所以她叫他去是想捉弄他吗？阿韦利尔感觉自己都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抱歉，只是我也要找一些令自己觉得愉快的事做才行~”她再一次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情绪，阿韦利尔感觉自己在她面前简直就是透明的。

    “你是怎么打开这个箱子的。”许久之后，他问，这个手提箱设置着只有他才知道的密码，而现在它居然被打开了。

    仙后座将车开出酒吧的范围行驶到大道上，“我有我的方法。”

    “什么方法？”

    仙后座笑了，“你的好奇心也很重不是吗，难道你想向我学习一下？其实就是把锁卸下来再装回去~”

    阿韦利尔感到诧异，他还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把锁卸下来又装回去的，因为箱子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但是再问下去是不是就显得自己太愚蠢了，他毕竟是是军需处的高智商人才，而且算起来她在这个女人面前陷入窘境不止一次了，所以他闭上嘴不再询问。

    又过了一会儿，他例行公事地开口道：“箱子里的这把枪是新研制的，威力很大，带有瞄准镜和消音器，信号发射器里装有定位系统可以让我在电脑上随时知道你的位置，我想你有耳麦通话器对吗，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就通过那个联系。军刀就不必多说了，药是兴奋剂、解毒剂和必要的营养剂，在你感觉身体不适的时候服用。另外我要提醒你，这些装备都只是借给你使用，任务结束后你要将它们还回来，如果损坏的话我会追究你的责任，你毁坏箱子的事这次我就不再追究了，但是不准有下一次。”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我。”

    他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然后听到仙后座由在不停的笑，她简直笑个没完，阿韦利尔又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明明他有很严肃跟她交代这些要紧事，而她总是一副轻佻的态度，这些特工都不知道该怎么尊重别人吗？还是说她一心要拿自己取乐？

    “我刚刚有什么地方很好笑吗？”

    “哎呀，你又生气了吗？那么我向你道歉好吗？对不起。”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在想，难道你们军需处的人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成？”她说，“这些话我上一个搭档也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军需处培训的模版？”

    阿韦利尔依旧沉着脸，“无可奉告。你上一个搭档去哪儿了？”

    “死掉了。”她说。

    阿韦利尔怔住了，他以为他的上任是调离岗位了，他为自己可能提到了她的伤心事感到一丝歉意。

    “我猜你是不是又要好奇他是怎么死的了？”

    仙后座好心的为他解释道：

    “那是在上一个任务，我从一伙雇佣兵的手里窃取他们的金主名单，说好听些他们是雇佣兵，实际上就是一帮恐怖分子，他们为了销毁那份名单用炸药把特情局在苏格兰的据点炸上了天，我的上任搭档就在那个时候死了。”

    仙后座开车通过绿灯向左拐，“我好像忘了问你住在哪里？”

    “雅典娜广场酒店。”

    “搭档就这样牺牲，你一定很难过吧。”阿韦利尔扶了扶眼镜。

    “其实并没有。”她有些冷漠地说。

    “你要知道我每天要面对多少生死，不是要杀这个就是要杀那个，不是他死就是她死~有一天一个小时之内死了六个可以说是我的熟人的家伙，那真是紧张刺激的一小时。要是每死一个搭档或者其他什么认识的人我就伤心一次，那我人生中还会有快乐的日子吗？本来干这份工作就已经够糟心了。”

    “可是那毕竟是你的搭档。”

    “是啊，所以我有身穿黑衣出席他的悼念会，要知道平常那个时候我只会在酒吧里寻欢作乐。其实他死了我还挺可惜的，他是个能干的人，不过是在工作中还是在床上，而且还比你帅得多。”仙后座调笑着，“你真的不打算换个形象让自己变一下吗？”

    阿韦利尔不说话，心想她怎么还是这种轻佻的态度？她的搭档或者说情人可是死了啊，亏他还为提到这个话题感到愧疚……他决心不要和这个女人牵扯上其他什么关系，她就像冷血的艳丽的毒蛇一样，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她真正在乎的事吗？或许她都不会在乎自己的死。

    他之后的一路都保持着沉默，当抵达他入住的酒店，仙后座将车停在酒店前的广场上，“祝你今晚好梦，我的搭档，明天我会再联系你，现在要来一个晚安吻吗？”她说着，美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和亲和力，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和她更加亲近，但这只是她无情的伪装，阿韦利尔不敢再看她，连忙下车朝酒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