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谢礼
06. 谢礼
06. 本章主题：纯情且看似凶恶的大型犬 哪吒做了一个梦。 他抱着少女，就是昨天下午送她去医务室时的那个姿势，可场景并不是学校的那条路。 对方在他怀里睁大眼看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连惊慌的样子都很可爱。没有学校的长椅和石砖路，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传来。沙滩，岩石，夕阳瑰丽温黄的光线，这里有点像是……他小时候常常嬉戏的那个海滩。 陈塘市位于东海之滨，尽管如此，海边离尚未扩建的城区也有点距离。但那时候的哪吒年幼而精力无穷，从城西的老城墙到东边的海滩，来回两趟都不在话下。 此刻，伴随着海水咸腥的气味一同传到鼻端的，是少女身上很淡的茉莉味道，柔和干净得就像随时会破碎的牛奶泡沫。那双映着夕阳的棕色眼眸也那么漂亮，澄澈宛如有光。 他心神动荡，情不自禁收紧了怀抱，慢慢低头。 她怎么那么轻，好像一捧花、一朵云都不会比她更重了…… 哪吒第一次知道，女孩子身上是这样的气息。 不超过三分钟的接触，这气息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如此之深，以至于在梦里都变得非常真实可感了。 尽管室友甚至社团里的同学都知道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但这个秘密，他不会和任何人分享。 可是时间太短了。 好想……靠近她一点啊。 他在半梦半醒的间隙中，恍惚地这样想道。 …… 天光大亮。 室友边套校服边拉开窗帘，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说话声。 哪吒睁开眼睛，难得没有马上翻身下床，而是呆呆地，对着天花板出神了几秒——那种比花瓣更柔软的触感和心跳似乎还停留在身体里。他忍不住回味。 就像已经把糖果吃完的孩子，仍然执着地想要抓住舌尖上最后一丝隐晦的甜味一样。 腰部发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哪吒晃了晃头，用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头顶，露出漂亮的美人尖，忽然想到开学时听到的一段对话。 报到那天他来得很迟，到学校的时候绝大部分人基本都到齐了。当然小爷他才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他只是经过走廊时恰好听到一班隔壁的几个男生正在有点兴奋地讨论： “卧槽，我竟然被分到女神隔壁班了！我刚刚去厕所的时候还碰到她去楼下领书！” 那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第一天认识的新同学，勾肩搭背很熟悉的样子，可能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并不是刻意关注，拜他老爹是陈塘市公安局长、他娘是重案组组长所赐，哪吒只是随便一瞥，就轻轻松松得出了如上结论。 而先前说话那个男生的同伴非但没有对这种白痴迷弟言论表示反胃，反而露出了很向往的表情。 “我就知道顾沅会进一班，她成绩那么好，一中不是每年都一班实验班预定吗……真羡慕那些能跟她同班的人……” “那我还是更羡慕女神未来的男朋友。” “哎她这样的人不可能高中谈恋爱的，你想啥呢。” “我没想那些好吧！能跟她隔壁班就已经很开心了……” …… 那时的哪吒对这段傻瓜对话没有任何感觉，直接冷漠地丢到记忆深处去了。 直到忽然回想起来的现在——少年忍不住咬了咬牙——然后套上衣服准备起床去洗漱，手上力气没控制好，差点把衣服扯破。 原来他在看着她的时候，别人也在热切地注视着她吗。 他把复杂的心情收拾收拾，手一撑不借助梯子直接轻巧地落在地上，自觉和往日毫无差别，结果把室友们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他沉着个脸走进卫生间。 对面下铺的陈启文甚至抖了一下：“吒哥怎么回事今天气压这么低，没睡醒吗？” 这哥脸色好沉，黎南和他面面相觑。前者跟哪吒熟一点反应没那么大，但也怵得不行，小声附和道：“是没睡醒吧……” 平时一群男生嘻嘻哈哈的时候不觉得，冷下脸的样子……真的……超吓人啊！ 啊，原来他在不高兴。 哪吒并不是容易生气的性格，只要旁人不随意踩进他的领区，甚至很好说话。他在处理感情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几乎称得上白纸一片，直到室友反应这么大，哪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于有别的男生在幻想少女这个事实，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急躁和不安。 少年低下头去洗脸，直接往脸上泼了好几捧冷水才抬起头来。他深黑的鬓角和眉毛都湿了，眼也不眨地任由水珠划落桀骜脸庞。 胸口宛如压抑着什么，隐隐有点发闷，也有点火气。 可是他这火能往哪里发呢？他的情绪甚至来得名不正言不顺，除了是她后座离她更近一点，他和那几个讨论的男生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只是暗恋。 他既不知道怎样才能靠近她，也没有资格去管别人怎么说。 * 你做了一个梦。 好像梦见在海边，场景与记忆并不清晰，只记得世界一片安静。你感到很惬意，然而莫名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震动。 直到那震动越来越大，才意识到是你的手机闹钟响了。 你睁开眼睛，立刻伸手把枕头底下的闹钟摁掉。此时天色微明，室友们都还在沉睡中，寝室一片黑甜的空气。 没有人被吵醒——为了复习期中考，最近你都把自己的闹钟调早了二十分钟用来背书，可又不想打扰室友，于是闹钟只设了震动。 拿出地理书，翻到半个月前学的单元，你借着床头台灯的光线默读起来。 你给自己定的全科自行复习一遍的计划就快完成了。 直到天色转至更明，女生寝室内的闹钟终于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室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对面上铺你的床帐里果不其然又亮着灯，映出少女沉静读书的剪影。 啊。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这一刻脑内还是闪过无数普通人对大佬的崇敬之情…… 201寝室的女孩子们很快地完成了洗漱，匆匆忙忙出门晨跑——一中的晨跑有时间规定，起点处和终点处都要刷饭卡，如果到达终点时超过了六点半，班级可是要扣分的。 当然也有不少人为此偷偷抄近路。 在终点打完卡，你和气喘吁吁的室友慢慢走向教学楼，你们出门得早，得以拥有这样“慢慢”的权利。就在这时，你忽然看到前方的超市，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怎么了阿长？”室友问。 “……我要去一下超市，你先去教室吧，不用等我。” 你对她说。 * 等哪吒走进教室的时候，少女已经一如既往地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开始早读了。 他从教室前门走进来，这是他的私心，可以短暂经过少女的课桌。她今天也那么好看，黑色马尾雪白皮肤长长的睫毛，整个人在明亮的晨光里显得极其干净。 晨跑的运动量对他来说等于几乎没有，可这一刻哪吒却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那个梦，在那个梦里，他擅自遵从自己的心意对她做了一些事，尽管面前的人根本不知情。然而此刻，面对着当事人，一种名为心虚的感觉终于后知后觉地攫住了他。 心虚又忍不住悄悄开心。 然后他终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桌上放着一瓶自己平时常喝的运动饮料。瓶底压着一张纸条，哪吒拿起来，上面只简单写着“谢谢”。 没有署名，画了个笑脸。 少年骤然怔住，这上面的清秀字迹属于谁……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吗？！ 哪吒捏紧了手里的纸条，控制不住地直直看向少女纤细单薄的背影。笼罩他一个早晨的，因为那段对话而隐隐烦躁胸闷的感觉，终于在此刻完全褪去了。 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里，前座的少女若有所觉地回头向他看来。 她对上他直勾勾的眼神，似乎不适应地迟疑了一秒，而后目光垂下，看到他手里紧紧握着的那张纸条，于是安静而腼腆地浅浅笑了一下。 柔和得就像清晨的雾气。 ……哪吒在少女的目光里屏息，又为她的笑感到心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