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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回答“能”,因为只有如此才是救下夏瑜,但潜意识里的一阵悸动让他突然说不出口。 他想起大败越军时,临淄城下那一节一节“木炭”样的越军尸体,想起那一刻他由心底里升起的胆颤;想起在与燕军对决的战场他眼见那披满鲜血的“黑面煞神”向着自己冲过来时,他颤抖着打马转头狂奔;想起在燕军囚禁之时,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也许自己即无兴国之才也无兴国之胆,也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夏瑜比他强,强太多倍了,而这种几乎是天纵的奇才是自己也许都难以企及的。 所以田襄颤抖了,那个“能”字,他说不出口。 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可能不了解,田常看到田襄的样子,哪怕不许多言,也知道那未曾出口的答案了。 田常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田襄急了,他是来替夏瑜求情的,若是此时就这么离去了,那就是把夏瑜推进死地了,是以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田常止住。 看着田襄,田常的眼中难得流露出几丝温情,道:“阿襄,我是你父亲,知子莫若父,你骗不了我,也不用骗我,阿襄,你要知道,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这田氏祖宗基业,都要有你承继,夜深了,去休息吧。” 田襄看着自己的父亲,终是再难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施礼而后退。 太师府。 太师内佐走至夏瑜往日住着的偏舍,问身侧的下人道:“阿瑜几日没出来了?” 下人回答道:“三日了,送了膳食进去也不吃,就是坐着发呆。” 太师内佐已经颇为消瘦脸上更添了几分憔悴,良久,叹了口气,吩咐身侧家老,道:“去田至府上,把田舒叫来。” 家老有些犹豫,道:“这……田舒被他老父拘在府上,只怕过不来啊。” 太师内佐眼神章划过一丝凌厉,但声音去依旧很是平和,道:“去和田至说,今天不让田舒过来,以后他们父子俩也永远不用再来太师府了。” 家老在太师府日久,哪有分辨不出自己内主已经怒气萦胸,赶紧低头连胜称是,转身便亲自去了田至府上。 半响,被拘了好几天的田舒便被请进了太师府。 不过短短数日间,发生的事情却如此之多,走进往昔熟悉的太师府邸却让田舒有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走至太师内夏瑜所住的偏舍,田舒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眼睛开始有水意上涌,伸出手去,意欲敲门,但还没等扣上门扉,那紧闭的门却开了,一身着白色常服青年推门而出。 此时是正午,阳光照将下来,映在那依旧白皙细腻如皓玉的皮肤,已经有几分舒展开了退了几分青涩稚嫩的眉眼,依旧隽美无匹,却不见往昔笑颜晏晏,多了几丝冷意,是一瞬间田舒想起初见那时,也是这样一个正午,天光正好,映在少年的眉眼上,那时他只觉得与少年相比,天底下的人都仿佛变作了泥土尘埃。 而今,有多久了,一年多了吧,少年好似长高了,也长开了,眉宇间的神情,带了几分清冷凌厉,却是不能再称职为少年了,依旧的是那组合起来依旧的勾魂夺魄,只是似乎有什么已经不同了,不再相同。 ☆、第111章 夏瑜见到田舒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西郭河他们葬在什么地方吗?” 田舒一愣,来的路上他心乱如麻,想过许多,想着他再见夏瑜时对方会说什么?责怪自己?怨恨自己?或者向自己寻求安慰?却从没想过夏瑜再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问西郭河的葬身之地。 田舒呆怔良久,才徐徐道:“在城北郊野。”这是他与老父田至跳脚争吵时田至告诉他的。 夏瑜点了点头,转身关门,对田舒道:“你有其他事情吗?” 田舒道:“没……没有。”他的官位已经被卸,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事情可忙。 夏瑜点头,道:“没事的话,和我走一趟北郊如何?” 田舒看着夏瑜,半响,点头称是。 夏瑜等到田舒点头,再不多说什么,径自出了偏舍,找到家老请调门客。 家老对夏瑜要调借门客出府有几分犹疑,夏瑜对这犹疑很是平和的道:“家老务忧,瑜未有他想,只是想替故友收尸而已。瑜之故友,家老亦是熟识,国府论罪已定,瑜戴罪之身,何敢再有妄动,只是千百过往,人死亦是烟消云散,生前之罪,不及身后,齐国律法却是除明定曝尸外,并未定下不许收尸的律条。无论如何,西郭河等人曾于国有功,便是功不抵过,也不当死后曝尸荒野,不得入土为安。” 这一番话说的家老大为惊奇,直直盯着夏瑜,以为眼前人时别人盯着这张脸皮冒名顶替的。 夏瑜对家老的打量依旧平和,道:“家老跟随老师数十载,当知老师为人,若老师此时清醒,难道会坐视为齐国征战沙场的将士曝尸荒野吗?” 这话一出,家老只觉一阵锥心痛楚,他跟随田彪数十载,是亲眼看着田彪如何为了田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是如何被今日朝堂之上作乱的田须、田虎气得生生病倒,也自是了解若田彪此时清醒,定是不会反对为这些冤死的齐国将士收尸的。 家老虽然心中已经很像答应夏瑜,但此时朝堂情势诡谲,许多事情不得不谨慎,是以家老道:“这事,我还是要像内主请示。” 夏瑜听得此言,禀手向家老施礼长拜,道:“瑜拜谢家老。” 家老见此,急忙摆手道:“这……不可!不可!您是老太师弟子,如此大礼……我可担待不起。” 夏瑜未因为家老的话就收其长拜之礼,而是道:“家老务推,家老应受瑜拜谢,瑜之拜谢非止为这沙场将士,亦是为瑜自己,往昔瑜任性肆意,家老不嫌瑜年少无知,多有包容,瑜当拜谢。” 家老听得此话,一愣,看着夏瑜,半响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间,他觉得眼前这少年,不,似乎不能再称之为少年了,他,夏瑜,老太师带回府中的那个才华横溢又有几分天真任性的少年将军,似乎,长大了。 少顷,家老请示过太师内佐后,得其首肯,借调三百门客与太师府令牌出北城门。 冬日里,天气寒冷,是以数日光阴,尸体并未腐烂发臭,这北郊弃尸乃是国府论罪斩杀之人的抛尸之处,这几日间被国府定罪斩杀之人也就是只有跟随夏瑜回临淄的那五百骑兵及其家眷,是以辨认起来倒不费事。 带来的三百太师府门客,帮忙收敛尸体,卷上薄草席,这五百骑兵及其家眷,并不都是临淄城人,甚至很多其实是平阴和廪丘人,此时自是不能一一送他们返乡葬于祖坟,只能将就着在北郊外数百米处,找了一个空地就地挖坟掩埋,立上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