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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扭头,方才喝的一肚子浑水全吐了。连忙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找虫子。卢俊义倚在一棵大树下面,手中的炭笔只剩下最后一小截。怀里掏出带血的一叠纸,数一数,发现缺了一页,叹口气。早就答应岳飞,将师父周老先生所传授的兵法武功尽数记录纸上,以免失传。已经快完成了,但这几日连番作战,手稿愈发凌乱,根本没有时间写下最后几笔。况且身上已多处受伤,连拿笔的力气也慢慢的离他而去。吴用摇着扇子巡视营地,经过卢俊义身边时,特特蹲下去,帮他把炭笔削得尖了。卢俊义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军师曾经把卢员外坑得家破人亡,卢俊义刚上山时,一见吴用便翻白眼。然而出生入死这么多战阵,两人也慢慢开始这种无声的对话。石秀带着一队兵,笔杆条直的值守在侧。依旧是永远不高兴的面孔,今日尤甚。他头戴白巾,腰系素带。结拜大哥杨雄三日前哨探时中了金军埋伏,力战身亡。从那以后石秀就没笑过。另一侧的值守是花荣。一身铠甲征尘蒙灰,只有背上的泥金画鹊弓擦得光亮。怀里除了干粮,便是几封没机会送出的家信。但愿夫人和小妹在京城里过得安稳。黄河已保住了,其中艰难困苦万般难言。已经完成了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但金兵尚在乡间烧杀掳掠,荒原上尚有星星之火,如何能放心得下?配合着韩世忠的守军,慢慢的将防线往北回推。在地图上显得微不足道的土地,每争回一分一厘,便是成千上万百姓转危为安。静默中,只听得咕嘟咕嘟一阵滾,大铁锅里的水烧开了。梁红玉带头起身,舀出一碗又一碗,给一拨精疲力竭的大哥们递过去。“鲁师父,喝水。”照顾到大和尚的粗心马虎,又加一句,“小心烫。”鲁智深谢一句,小心接过,稀里呼噜一通喝。抹抹嘴,这才说出话来。“武松兄弟!你来喝水!”武松倚在一块大青石边。左侧的身子鲜血淋漓,从肩到腰,冲锋时被金兵投石炮开了一道大口子。但这伤添得值,歼灭了一整个千人队。接过梁红玉的热水,没喝,直接浇在伤口上洗净。皱眉片刻,讨来麻布,一只手慢慢的给自己包扎。梁红玉熟练拿来药粉和棉布,笑道:“大哥别动,我来给你上药。”第294章信鸽在外出征作战是艰难,但还难不倒这些皮糙rou厚、身经百战的大老爷们。带伤的没带伤的都迅速起来。鲁智深把禅杖往肩上一扛,嘟囔:“老种经略相公的西军也该来了吧!不是上个月就写信去求援了吗!他总不会是记恨洒家在渭州打死过一个杀猪的,给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惹过事儿吧!”此时更多将兵赶到会合,带来另一个消息:“戴宗兄弟回来了!”戴宗轻功超群,在军中负责传递紧急军情,以及超远距离的信息交换。信鸽经常被截住射死,因此也只能派他冒险在前线和后方穿梭,从屈指可数、还没沦陷的驿站里收发消息。戴宗一去数日,此时风尘仆仆的赶回,衣衫破损,腰刀已砍缺了口,想必路途中没少遇到围追堵截。不及寒暄问候,直接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第一,西路军尚在潼关以西,但潼关还让金军封锁着,数次交战,各有胜负。”大家互相看一眼。意料之中。西军是曾和西夏作战的、大宋唯一的国家级精锐部队。但自从带兵的种师道伐辽失利,被免职降衔以后,战斗力也略有下滑。眼下国土上四面开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路援兵上。“第二……金兵东西两路均攻宋不利,北边有传闻……说金国皇帝可能会再集力量,御驾亲征……”武松忍住伤口疼痛,挤过去严肃问一句:“消息当真?”戴宗摇头:“坊间传闻,不知真假。时迁兄弟已经潜入金国国境,探寻究竟。”吴用给大家宽心:“就算此事不假,御驾亲征不是小事,总要准备三五个月,不是燃眉之急,眼下咱们只要将西路军打退,就算旗开得胜。”“第三,刘唐兄弟、白胜兄弟,上次战斗中双双重伤,留在平遥乡下医馆里看顾……”阮氏三兄弟拨开众人,几乎是吼着问道:“他们怎么样了?”戴宗叹口气,摇摇头。一片寂静。阮小二黯然说道:“刘唐兄弟、白胜兄弟都是当初一道劫取生辰纲的交情,跟晁盖大哥是生死之交。眼下重新见晁天王去,也……也能挺直了腰板说一句,没给咱们梁山的老弟兄们丢脸。”众人落泪,有几个已哭出声来。武松控制情绪,慢慢说道:“除非敌人杀光咱们每一个,否则,休想让咱们后退一步!”军队的勇武之魂,在一次次接近死亡的鲜血中磨砺得越来越强大。绿林坎坷,斗转星移,也曾有大碗喝酒大块吃rou的肆意,也曾有兄弟齐心打遍豪强的快活。谁不是八字过硬、五行缺刀,谁身上没有几道疤,谁心中没有几个人。从反上梁山的那一刻起,便知这烈烈一生大致是何结局。武松再咬嘴唇,说道:“金国重骑速度极快,一旦撤回雁门关北,便是无从找寻。兄弟们再坚持几日,尽可能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不能让过去这几场仗白打。”潜台词大家都明白。不能让死去的兄弟们白死。鲁智深叫道:“洒家不累!休整半日,今天就能出发!”武松又看向戴宗,问:“东京城呢?有信吗?”戴宗犹豫好久,才说:“第四……”武松接过竹筒,展开里面的薄薄一张纸。居然是六娘的亲手字迹。能顺利到达他面前,也是运气。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觉得纸上似乎还有淡淡香气。一时间心热了一刻,想到京城百态,想着她今儿穿的什么颜色衣裳,想着她现下是在数钱还是花钱。让梁红玉粗暴包扎的伤口忽然又丢人现眼的疼起来了。但读没几行,微扬的嘴角就僵了起来,揉揉眼。众人本以为是“家书”,都心知肚明地不跟他抢着看。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吴用连忙说:“小生可否以管窥豹……”武松难以置信地读完了每一个字,“幽州丢了?叫咱们别再派人去联系?”军事上不能报喜不报忧,各样消息必须透明,否则便会是血泪的代价。此外还有一些零碎战报,基本上是杨志逃进东京城时带来的。哪里失守,哪里道路被封锁,哪里驻了敌军——一下子沦陷了半个华北,一字字触目惊心。呼啦一下子,十几只脑袋黑压压围了上来,目龇欲裂。武松镇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