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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了?顾拾脑子转得很迟钝。——他是大夫,自己和阿寄刚刚……连清洗都未来得及……他自然看出来了!这样一想,顾拾就觉满脸如被火烧,像个在大人面前认错的孩子一般垂着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朕会注意的。”程钰又说了一些照料怀娠女子应注意的事项,顾拾认真地听着,急切的心情全写在脸上。程钰终于是放过了他,向他请安告退,顾拾便一阵风般冲进了寝殿里去。张迎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对殿中二人延请道:“上人、御医,看诊既毕,咱们便退下吧。”***深青素白的床帏里,阿寄不知何时已睡着了,双眸紧闭,侧身而卧,一只手仍不安地放在自己的腹部。顾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了她半晌,低下身小心地将她外衣剥下,又让她翻身平躺,然后才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慢慢抚过她削瘦的肩、修长的颈、清丽而憔悴的脸。“抱歉。”他今日好像一直在道歉,“我若早知道……我怎可能会……”说着,他又红了耳根。阿寄的眼睫颤了颤,尚没有醒过来。他伸手到被褥里,悄然寻觅到她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阿寄,你高不高兴?”他紧张地笑起来,干净而年轻的笑容,一双桃花眼里微光清澈,“若在十年前,我断然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今日的。”他俯下身,将脸埋在被褥上,深深呼吸一口气。终于疲倦袭了上来,他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顾拾再醒来时,却已好好地躺在了床上,双手不自知地揽着阿寄的腰。他睁开眼,便见阿寄也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他下意识地去摸索她的喉咙,“还疼吗?”阿寄摇了摇头,朝他微微地笑。顾拾亦笑了,“你偶尔也可以说话应我。”她却又摇了摇头。顾拾朝她身边又蹭了蹭,声息就倾吐在她的颈项间:“日前程御医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我不知道你是几时睡熟的……”她却只是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顾拾感到为难,“是这样的,我们……”他吞咽了一下,“我们有孩子了。”阿寄睁大了眼睛,发怔地盯着他瞧。他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是真的,阿寄。”他将手移动到她的腹部,声音低沉而令人酥软,“你怀娠了。你不要害怕,我会好好地照料你,绝不让你和孩子有一点点闪失……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好好吃药,将你的声音恢复了。”他笑道:“你总不能对着孩子也不说话吧?”她终于缓缓地笑起来,却又偎依进他的胸膛,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他伸手拍着她的背,脸上笑容好像永远都不会褪去。☆、第54章一连十日,顾拾都守在雒阳北宫,一心一意地陪伴阿寄。那解药几乎与毒-药无异,除却第一日,之后的每一日阿寄只在服药过后的短短数个时辰里疼痛有所缓解,其他时候都痛得全身痉挛人事不知。她恨极了自己这副模样,当年在掖庭狱里便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如今也不愿意给顾拾看见,每到发病时便将自己锁在小室里,顾拾为此破坏了好几扇门。而后顾拾便学了乖,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离她身边,若实在要出外办事时,便将她锁在宽阔的寝殿,里边还有茜儿、张迎等许多下人陪着她,唯不许她出去自己锁自己。他年纪小的时候,只觉得阿寄是个温柔善良、体贴周到、如奇迹一般能抚慰他心灵的好jiejie,到如今才发现,其实阿寄也不是什么奇迹,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她过去习惯了忍耐,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痛苦。这样却让他更离不开她了。顾拾将一应文书都搬到了北宫,连尚书令都要到章德殿来奏事。柳岑已出了荆州、过了扬州,钟嶙仍按兵不动,众多大臣向皇帝上书请求发兵平叛,顾拾却都置之不理,只说听钟将军的便好。有时阿寄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便到书阁里来看他。她渐渐也能说些“嗯”、“好”之类简单的字眼了,只是她总不肯说,他只有循循善诱。“很快便不会有这么多文牍了。”顾拾一边批阅奏疏一边朝她笑道,“钟嶙不会让我管这么多的。”她没有笑,目光凝着那些奏疏,有深深的忧虑。顾拾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是不是无法理解?”她点点头。见他很久不动,只好又“嗯”了一声,慢慢地说出三个字:“为什么……”顾拾复又笑起来,“你既然问,我便同你分解分解。”他站起身,走到房中平铺的舆地图前,招手让她过来。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往她的手里塞了小铜马,口中道:“当今天下有十三州,柳岑占了三州,而除司隶之外,余下的九州全都有形形色-色的乱民反叛,还有的自立为王,比柳岑更嚣张。”他拉着阿寄的手将铜马一一放在地图对应的位置上,“而钟嶙如今的谋算是要姑息养jian,柳岑他是绝不会动的,其他九州的叛乱他却很殷勤征讨,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放纵了柳岑,令我朝与柳岑形成两分天下的格局——不,应该说,令他自己与柳岑,两分天下。”阿寄的手一抖,铜马没能抓稳而滚落在地图上,又撞翻了好几只。“那……”她认真地开口道,“那他为何不放别人,唯独……放了柳岑?”顾拾回头看她一眼,挑了挑眉。阿寄没来由觉得他这一眼中饶有深意,却偏是辨别不出。顾拾停顿了一下,笑道:“柳岑毕竟是世家子弟,在荆州振臂一呼,群集响应,钟嶙大约也知道他是最棘手的,可以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阿寄咬着唇,目光扫过舆图上的土地,微微地蹙了眉,“……那你怎么办?他这样便架空了你,你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啊,我只能放手让钟嶙去。”顾拾又幽幽地笑了,目中精光微露,“柳岑的想法他也不见得清楚,我必得先等待其他州郡都被肃清,才能有自己的力量……”“你……”阿寄忽然开了口。顾拾停下话头,专注地看着她,她顿时又感觉言语艰难:“你……又如何……清楚……”顾拾微笑道:“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人甘心与人两分天下,到最后都势必要自相残杀。”阿寄仓促地抬起眼,却撞进男人深黑如夜的眸光中。她听懂了……她听懂了。说什么钟嶙姑息养jian,最是姑息养jian的人,不还是他自己么?他让这两人先圈地自肥,麻痹他们的心志,膨胀他们的野心,然后……可是然后呢?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收放自如吗?万一柳岑、钟嶙两人一齐回头反他……想到这里,她又想不通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