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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传承了百年的老族了,平时吃穿用度,是不大好,二姨娘看不上,我知道的。不过规矩总是放在那里,二姨娘做的事情传出去,的确是不大好听啊。”连借口都有了——还是自己给送上门的……二姨娘忽然就觉得眼前的三姑娘渐渐地高大了起来,她一向很看不起这个天真的小姑娘,虽说这一年半以来,两个人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但当时二太太隔着窗户训斥她的那几句话,却还是牢牢地烙在了自己心底。怎么说都是半个长辈——长幼有序,她就是再当红,能搓揉得到自己?她越是聪明,就应该越看得明白,有梧哥在,最好对自己客气上几分……她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一脊背:直到现在,她似乎才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多少疏漏,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只要在老太太耳边说上几句话,借刀杀人——老太还有多少年好活?等到善梧掌权,恐怕她早归黄土,到时候善梧就是再怨恨她,又能怎么样……善桐撩了她一眼,甜甜地笑了起来,她轻声问,“二姨娘站得舒服吗?”在这一瞬间,她的笑容竟和王氏有了十分的神似,带着的这一缕天真,实在杀气四溢。二姨娘再站不住了,她已经无法维持这份无动于衷的不屑,然而她到底还是不甘心跪下的,虽然放松了手臂,也不知不觉站直了身子,但双膝要弯不弯,一时间就尴尬在了当场,不禁就恳求地望向了善桐。似乎指望着善桐给她一点慈悲,让她免于下跪求饶的卑屈。善桐盘膝坐在炕上,偏着头望着二姨娘,只是笑。虽然她依然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家,但二姨娘心中的轻视已经荡然无存,她一咬牙,到底还是慢慢地跪了下来。善桐顿时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头一次完全出于自己的主意,背着所有人行事,其实也算是对她的一次考验,这一份自己出给自己的卷子,她答得到底还并不差,足以让自己满意。见二姨娘的膝盖触到地面了,她才噗嗤一笑,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姨娘,你是半个长辈,怎么对我一个小辈这么客气呢?起来说话吧——坐。”她指给二姨娘的座位,正是大椿方才坐过的小几子。这一次,二姨娘坐得虽然还不很情愿,但已经没有过多的抗拒。两个人的上下之分,也就随着这一坐,尘埃落定。81、丑陋就算宗房已经严格控制粮食的消耗,但当时序进入四月,却还是滴雨未落时,村子里的恐慌气氛也还是越来越浓,村墙外头聚集的流民也越来越多。人们拿到手的白面馒头里不但没有那么细腻了,连个头也渐渐地越来越小。——现在反而要保证佃农能够吃饱,不会跟着逃荒,还会每天来回走上十里的路挑水灌溉麦田。至于不事劳作之辈,不论身份如何,都只能暂时饿着肚子了。各房就算还有些底子,可以私底下开点小灶,经过小半年的消耗,粮库也终于要空了。往外跑是没地儿跑的,外面只有更乱,只好先紧着老弱病残,可就是这样,到了四月中旬,宝鸡爆发了一场民乱之后,从凤翔府往村子里的商道终于也没有人走了,日用品开始短缺,第一个受不得的就是病人。药材得不到补充,有几个身体弱些的老人家,就这样撒手西归了。小五房上上下下也都多了几分心事:善柳常年要吃药的,如今茯苓和白芍都要吃完了,就是拿着钱也不知道上哪里买。三老爷还想骑马到凤翔去的,可现在摆明了一出村墙就未必能回来了……就怕被绑架了反而来勒索粮食,到那时候家里是给还是不给呢?老太太就亲自带了善桐,在村子里绕了一圈,白芍是有了,可茯苓也算是金贵的东西。满村问过一圈,都没有淘换来几两,三老爷一咬牙,“我上十三房问问去!”十三房的海鹏叔和善柳一样,常年吃的药里是有一味茯苓的,他是老病号,一年四季断不了药,茯苓的藏量应该要比别人多些。老太太沉吟再三,还是摇了头,“这是夺他的命来续善柳的命……要是和十三房没有交情,还能开口,和十三房有了交情,反而不好说话了。”三老爷到底是善柳的亲爹,虽然不说话了,可面上到底还是多了几分阴沉。善桐看在眼里,忽然间就明白了祖母的为难:做当家人的,有时候委实不能不招人讨厌,至少这个决定下得,虽然在理,却非常不近人情。她就多添了往三房走动的脚步,时不时拉着善柳出来多走几步,天气毕竟暖起来了,善柳发病的次数也少了一点儿,虽然减了茯苓,但看着倒像是慢慢好起来的样子。海鹏婶来了一次,送了几两茯苓,老太太都推了,“听说大侄子有些不好了……你们自己留着吧!”天气暖了,海鹏叔的病情反而恶化,虽说十三房并不缺粮食吃用,但没有大夫根据季节添减药方,老方子一味吃着也不见效。海鹏婶一提起来就着急得掉眼泪,“也不知道张大夫有事没有,听说凤翔那边闹得厉害了,想必让他到村子里来住,也是肯的,大不了一家人都接过来……”老太太只是叹气,就不肯接话了。海鹏婶泪落了半日,看得善桐心里也酸酸的,又是一阵无奈,此后好几天都不敢登十三房的门。十三房没有男丁,要去凤翔府接人,只能把主意打到小五房头上,可小五房要是可以去凤翔府,早就出去买药了。村墙外头的流民一天比一天多,多得是在凤翔附近村子里的佃户,其实都不乏和村子沾亲带故的人家。可到了这时候有什么办法?只好脸一抹,装着不认识了。好在许家的十一个铁卫是没有什么亲人的,有他们带队,每隔几日赶一赶,还是可以赶散。“再这样干下去,水都要没得喝了。”族长还是很忧虑,常常登了小五房的门,“五十年来没有见到渭水断流了,可今年的水位就要比从前浅得多了。要是再这样干下去,明年只怕……”“到了明年要还这样,只好全族一道内迁了。”老太太不动声色,“那就是天要亡我西北,要亡杨家,人力也不能救的,到时候,能走几个是几个吧。”这样实话实说,倒是安了一屋子人的心,大家又唉声叹气了一会,到底还是各回各的家。老太太等人散了才叹一口气,和王氏唠嗑,“村子里看着还能熬过去,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