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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这一次庭审的审判长,长着一张国字脸,但大约是人到中年多少有些发福,看上去颇为和蔼可亲。人上来之后,难免一眼就看见旁听席上那黑压压的一片人。也不知会不会觉得阵仗太大。他坐下来,先确认过双方到庭人员,才一声法槌敲下,然后当庭宣布审判人员名单,询问双方是否申请回避。一应程序走过,进入法庭调查阶段。这个阶段就是当事人陈述、证人证言证物的出示,双方有问题可就证据进行询问。边斜坐在下面听着。他虽然写书,赚得也很夸张,甚至上本书还写过律师,但还真没来过法庭。事实上很多人大半辈子也未必会进一次法庭。感觉还挺新奇。不过双方当事人的陈述都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他是提前了解过案情的人,甚至知道这个官司的主要的争议在哪里。第一,是不是骗保;第二,该不该赔。所以,整个法庭调查环节呈现的东西都是旧的,加上睡得晚醒得早,他难免有些昏昏欲睡。直到旁边忽然有条胳膊肘捅了过来,他才一下惊醒,有些愕然地转头向身旁望去。竟然是坐他旁边的那名法制晚报的年轻记者。那记者见着他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对着他做了个口型:对不住,搞错了!说完,便连忙转了方向,去戳他另一边的另一位几乎已经昏睡过去的青年,面上难掩激动的神情,朝审判庭的方向指了指。那名昏睡的青年揉揉眼,立刻精神一震。边斜便明白对方是激动之下记错了自己小伙伴所在的方向。不过被他们这一通意外的折腾,瞌睡也没了,这时候便注意到了那一道浅淡的嗓音。是程白。人在席上坐着,目光已经落到了证人席上:“张先生是什么时候听我当事人说要骗保?”那是一名身穿工装的青年男性,看得出平时的工作环境很恶劣,面容黝黑,显然以前也没上过法庭。程白问他时,他很紧张。下意识就看了曾念平一眼,咽了咽口水。“是去年12月25日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圣诞嘛。”“我夜班,开完挖掘机回去,在宿舍走廊上,看见老曾蹲在那儿哭。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就说他儿子这脑瘤实在不大凑得出钱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先把他劝了进去,那时候宿舍的电视里正在放一个保险诈骗的事情。”“他就看了好久,然后忽然说……”“忽然说,他如果能干这个就好了。”曾念平垂着头没有说话。被告席上钱兴成抹了抹自己那服帖的头发,露出了细微笑意,颇有点得色。可程白的脸上依旧没半点波动。她的唇上涂着一层淡淡的唇釉,凑在话筒前说话,声音格外从容,接着问道:“可以请张先生完整地复述一遍我当事人当时的话吗?”“我想想……”作证的张运抠了抠脑袋,过了一会才答道,“他原话是,‘如果让我凑够给青子做手术的钱,就算是被抓进去又算什么?我要能狠狠心做这种事,青子就不愁了’。”程白又问:“在此之后他有向你再提起过类似的话吗?”张运摇了摇头:“没有。”程白转头向审判席:“审判长,我没有问题了。”审判长皱了眉,显然不很明白程白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既然这一位大律已经问完了,他就想直接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然而被告席上有人抬了抬手。是钱兴成。程白的提问,让他有了几分隐约的危机感,想了想,还是申请向证人提问:“张先生,原告当事人除了向你提起过骗保后,直到起重机发生事故这段时间里,还有什么异常行为?”“哦,自从说过这话之后吧,他就总是打开那个频道,看点法制新闻之类的,还总是晚上的时候在建筑工地上转悠,看看起吊机啊,挖掘机啊。”“有一回睡到半夜,我看见他拿了个扳手出去,吓得我一身冷汗!那一晚上我都没睡着,到凌晨三点才见他回来,还以为他干什么去了。”“结果第二天,起重机就出事砸伤了人。”张运说这番话时,一脸的心有余悸。显然那天晚上的事情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钱兴成点了点头:“审判长,我也没有问题了。”伍琴听见这句,唇边就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傻子真可怜!这一通下来连程白到底是想在哪里打他都没发现,一无所觉也就罢了,还沾沾自喜!但这总归与她没有太大关系。毕竟钱兴成是那个小绿茶推荐来打这个官司的,他坏了不要紧,他要不坏了,怎么能让那小绿茶为这件事背锅呢?而她,自然会在庭上有新的表现。伍琴心里想着,半点没有要提点钱兴成的意思。程白坐他们对面,打量了伍琴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当年一个宿舍出来,好歹也号称“四剑客”,除了死抠法条一点,伍琴也是很优秀的。钱兴成从没跟她交过手,可能不知道她会从哪个方面下手,但伍琴不可能看不出来。然而直到现在钱兴成都一无所觉。甚至还胸有成竹。这只能证明一点——伍琴是故意的。法庭上都在勾心斗角啊……她心里哂笑一声,觉得讽刺。接下来就是一应书证、物证和视听资料。主要是一份建筑工地上的监控录像,拍摄的是重型机械停靠场所周围的情况。看上去很符合证人证言。在起重机发生事故前一天晚上,曾念平行为鬼祟,提着扳手和一应工具上了起重机,到凌晨三点才离开。然后是一份事故后权威机构对起重机的鉴定意见。过程中钱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