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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不管怎么样,王府的迎接还是很隆重的,太妃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新院子,站在回廊下遥遥往北一指,“那里正在凿湖,年后开始动工的,挖了三个月,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良时知道殿下爱荷花,打发人从苏杭弄了各色根茎回来现栽,等到了夏天就能看见碧叶连天了。一个爷们儿,能这么细致的不多见,殿下瞧着他的心吧,万万要领他的情才好。”她依旧浅笑,并不作答。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单是音阁那桩事儿,后来还掺进了皇帝的嘱托,皇帝当不当真暂且不论,她又怎么能视作玩笑话!她由女眷们陪同,在园子里慢慢散步,他一直在不远的地方负手望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瞧了眼,澜舟上前来,垂手叫了声阿玛——“船坞里的海沧船都已经按着阿玛的示下造好了,荣源来回禀,试了船只吃水,大约七八尺,比哨船还要灵便些。现如今都牵到了新江口,万一上头查问起来,全报在水师名下,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他微微点头,在他的丱发上捋了一把,“好儿子,办得不错。我问你,能装多少武器?”小小的人仰着头道:“千斤佛郎机四门,碗口铳三个,喷筒五十,另烟罐、弩/箭各一百。每船乘员六十,瞧阿玛的意思,水手兵士不够还可另加。一旦战起,海沧船配合福船,咱们便能所向披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眯起了眼,“肖铎如今是自身难保了,海师检阅,他无暇顾及,咱们要攒多少军需,全由咱们自己说了算。”一面低下头看他,“等将来功成,阿玛替你报仇,抓了那个肖铎来,让你天天割rou玩儿。”虎父无犬子,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已经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这孩子少有奇才,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那个肖铎,竟吓得他一个多月没有睡安稳。当初他们试图拉拢东厂,肖铎不肯就范,澜舟出了个主意,欲毒杀随行的端妃,逼他和皇帝反目。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端妃命大死不了,肖铎的东厂番子抓住了澜舟,差点把他的脊梁骨抽出来。自此以后澜舟就对肖铎又恨又怕,他不听话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居然还拿肖铎吓唬过他,想想也觉得愧疚且好笑。澜舟提起要割肖铎的rou,立刻兴奋得两眼放光,“说定了,届时攻破紫禁城,把他交由儿子处置。”良时点头,“一言为定。”“那咱们什么时候兴兵北上?”他却犹豫了,视线朝远处投去,吮唇道:“你阿玛才娶了媳妇儿,还没过上好日子呢。”澜舟皱起了眉,“阿玛是贪图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别为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底下奴才们都瞧着您呢。”他不耐烦起来,“过阵子吧,诸事庞杂,不动则已,一动势必惊天地。没有万全的准备贸然行事,只会一败涂地。你要闲得慌,就多去读读兵法。还有湖南藩司的事儿,也交给你打理,好好赖赖的,你替阿玛瞧着办吧。”当爹的陷入爱情,居然全无斗志了。当儿子的不由摇头,果然英雄气短,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罢了,哪里就值得他这样!☆、第30章孤光自照天公作美,一场大雨来得毫无预警。惊蛰过后的南方,云翳一起便惊天动地。眼看天暗下来了,好得很。乌云再来得快些,越聚越多,最好下上三天三夜,下得坊院积水,那她就走不脱了。婉婉站在窗下往外看,大雨星子劈哩啪啦砸下来,院子里的芭蕉叶子被砸得东摇西晃。空气里慢慢蒸腾起泥土的味道,就像北京夏季干旱过后迎来的一场暴雨,把地面冲刷得尘土飞扬。风扫过来了,轻薄的缎子在臂上拍打,隔着中衣也感觉得到。她喃喃自语:“不知要下但什么时候,怕是回不去了。”铜环正跪在脚踏上熏褥子,听了她的话笑道:回不去就住下,这里的规制都是照着长公主的份例来的,奴婢检点过了,没什么差错。至于外头,有余承奉和秦李两位嬷嬷看着,规矩和咱们长公主府一样的,殿下不必忧心。”小酉很高兴,“藩王府的景致也不错,到底富甲一方,您瞧他们的瓦当和椽子,上头还刻着花儿呢!我觉得主子在这儿常住也没什么,毕竟嫁了嘛,总要和驸马爷在一起的。在一起了才好生世子,也没个总替别人养儿子的道理。”铜环原本还想嗤她两句,后来一听,话虽糙,说得却不错。今天两位小爷已经来拜见过嫡母了,都是七八岁的孩子,长公主就算现在即刻怀上,也得再等十个月,将来哥们儿年纪相差太大了,怕世子吃亏。“我找工夫私下和两位嬷嬷通个气儿吧,咱们是来就藩的,别拿京里头的章程,非逼着这样那样儿。”她一面忙碌,一面回头看,“我和殿下说过的,三分由天,七分由人,到底已经下降了,往后和这府里的人才是一家子。置气也有个头儿,要是瞧着王爷实心,咱们也好好的吧!”她听了失笑,“都教训起我来了,好大的胆子啊!你们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头儿?我没打算一辈子冷落人家,该做的场面还是要做的。”她渐渐低了嗓子,“厂臣教过我,夫妻之间也得留心眼儿,毕竟和寻常人家不一样。”所以她人虽不在京城,肖铎对她的影响依旧存在。真心对她好的人不多,肖铎算一个。他的脾气她知道,话不会说满,既然特意提点,就说明确实有些地方需要她加小心。铜环对肖铎的话当然无可辩驳,但提起他,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先前去祠堂的路上听见有人议论,说皇上册封了新皇后。”她嗯了声,“有准信儿吗?是谁?”铜环道:“咱们这一个月全在水上,圣旨都走陆路,这里的人应当比咱们先知道。我只听见点儿皮毛,说什么王爷有福,前脚尚了长公主,后脚大姨子当上皇后了。”婉婉脑子里嗡地一声,音阁跟过宇文良时,音楼当初进宫是冒了音阁的名儿,他的大姨子,说的岂不就是音楼吗!“怎么成这样了?”她郁塞不已,“我这个哥子,真真儿是炼丹炼疯魔了。不叫他册封音阁,他倒好,转头就册了音楼。”虽然音楼和她交好,但以她的见识,她实在不是皇后的好人选。音楼根本没有当皇后的野心,也没有当皇后的手段,她那颗心从里到外都装着肖铎,真成了皇后,那么耽误的就是三个人。铜环见她上火忙宽慰:“我也是道听途说,消息未必精准。等回头王爷来了,您和他打探吧,他要说是,那必然就是了。”婉婉心里着急,看看外面天气,雨下得真大!她招呼小酉,“你打发个人去请王爷,我有话要问他。”小酉嗳了声,“还是奴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