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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口气,提步往前。碧草深水,绿树红花。一阵阵春日馨香夹带风中游荡,四散在亭中角落。她的模样于他并不陌生。仍是乖巧惹人怜惜的白嫩圆脸,红粉带娇樱唇,双靥横窝。入眼一望,心中不免掀起层层波澜。可惜他明显感到那浅窝不含半分喜色,是愁思咬唇中无意挤出来的。方才宴上,太史令大人借机与他攀谈,当着府内上下的面,算是将形容女子美好的词都用上,好生将自家女儿夸了一番。其实不用他来夸,他不需要她风仪端庄,不需要她温柔娴静。只要是她,好的坏的,都是他喜欢的。他是真想不顾礼数,好伸手摸摸她低垂着的,嫩嫩滑滑的小脸,以此来确认她是真的还活着。她的眉,她的眼,他都想。可他更是怕吓到她。她双目空洞无珠,鲜血淋淋死在他眼前的一幕,恍如昨日。每每闭目,旧事便犹如闪电惊现眼前,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腔内热血都在一点点凝结成冰,好似这幅灵魂要从rou体中抽离出去。他往后,定要将她护在怀中,再也不要丢了她,亦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自闻亦进入亭内起,司檀并未抬眼瞧他一眼,附身行礼后,便垂首不语。闻亦敛回心神,面向她回之。心内波涛翻涌不下。可是明面上,他双唇微抿,神色紧绷,没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激动。“你是在怕我?”入了席,她还是一直微蹙眉头,不乐垂睑低头。闻亦终是有些绷不住地问道。他已经很小心,连呼吸都声都在仔细控制着。难道还有何处是自己没能意识到的?司檀轻轻摇头。她不是怕。脸颊还在疼着,根本不想与他说话。且她也还没想好该怎么说退亲一事。既然父亲不同意,就只能从他这里找缺口。可他是侯爷,必须要想出一个能说得过去,又不扫他面子的理由。说自己有了心上人?说自己病了?还是说……好似两人已经合了八字,命格不合这种理由是行不通的。如此来回纠结,司檀急的眼眶通红,愁绪绕得头都在隐隐发痛。“你既不怕,怎不抬起头呢?”闻亦问的轻柔,软言细语衬着他低沉又不失清逸的嗓音,由温风传送入耳,听起来甚是悦人。司檀不由地一怔。有这样好听的嗓音,人应是不会太差。若他不是要娶她,她是不会讨厌的。可惜,他偏偏要娶她。如是想着,她便缓缓抬起头。可那双眸子却是一直朝下看着,没有一分好奇抬起的意思。闻亦唇角原含着一抹温笑,却在见到她红肿未消的两边脸时,心头一阵抽痛。他面色刹那间就阴郁起来,好似盛夏轰隆而起的闷雷,来得猝不及防而又滚滚深沉。“你脸怎么了?谁打的?”嗓音中失了清泠,且明显含着几分怒火。还不是你害得!司檀心里不高兴,被他这一问,更是恼的不想正眼瞧他。在淡淡瞥过之后,她绷着唇,暗目低垂,轻轻摇了摇头。只瞥的一眼,他便看出,她是哭过了。闻亦难以自抑,有些心疼的伸了手。可白皙伸长的五指却在越过矮几,并且注意到她的刻意躲避的动作时,又默默僵停在半空。她双颊肿胀,眼睑发红。不用她告知,他也猜得到始末。毕竟寻她多年,她在府内的处境,他还是了解过的。也正是这分原因,他才迫不及待地想早些将她娶回去。可他不曾细想地冒然提亲,好像为她带来了麻烦……自他进亭起,她便沉默不语。他问的话,她也只摇头示意,脸嘴巴都懒得张。瞧着她鼓腮抿唇,应是连他也一起怨上了。闻亦一直注视着司檀。眸色渐暗,有怒有疑,有怜有愧。那两个通红的印子和眸中隐隐压下的水波被他收入眼底,恍如尖刀利刃。恐她对自己越来越厌烦,忍了又忍,闻亦终将眸中的异样生生压制下去,也抽回了想要伸过去的手……遥遥望向来时的门廊一处,他幽声道:“魅无,去取些药膏来。”☆、投其所好他是要给她拿药吗?司檀有刹那的动容。对自己面上刻意明显的不乐忽然生出了一丝惭愧。可也只是刹那,她便敛回心神将其掐断。她为何要惭愧,脸都还疼着呢!她耷拉着脑袋,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心想:若是他能干脆些将婚事退了,她定要好生感谢一番,且保准对他不会再有一分恼恨。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正当二人沉默无言时,六角亭外有一阵轻微似风卷树叶的脚步声略过。闻亦收起温和面色,起身提步行至亭外青灰石道上。方才他唤的是“魅无”,这人走路无声,真如同鬼魅一般,且速度亦是如此迅捷。难道他有飞檐走壁之能吗?她也只在话本里看到过有这样的人存在,可到底有或是没有,她并不知晓。禁不住有些好奇起来。司檀想偷偷的歪着头瞅上一眼,可刚转过脸去,就被一个着雪青银云淞江锦长袍的身影挡了视线。看不到了。司檀慌忙收回视线,不敢乱动。闻亦缓步至司檀一侧停下,将手中捧着的几罐低矮瓷瓶搁在矮几上之后蹲下身来。“还疼吗?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他说话的语气太过轻柔,如同绒白鹅毛扫过耳边。司檀闻此,低垂的脑袋怔怔一僵。只觉得耳廓痒痒的,感觉两个耳根都要软了下来。受了他声音的蛊惑,她很是乖巧地缓缓抬起头来,额前坠着的晶透珠玉来回晃动。借着暖阳,在眉心映出一条条浅浅的荧亮清影。闻亦勾起唇角,笑得温暖宛若春晨熹光。他取下一瓶釉黄绘着青松云霞的瓷瓶,伸指蘸取一些粘稠清透的膏露,而后指尖向上微曲,往司檀脸颊一侧递送出去。似是局促的,司檀下意识地垂着眸子往后躲了一些,可闻亦眼疾手快地直接就伸手涂抹了上去。他温声道:“别乱动,这药很好用,涂上一些就不疼了。”哪有呢么神,涂上就不疼了。司檀怎么听着,这话都像是在哄骗小孩子。可是听着又是有说不出的悦耳。她有些气恼的努了努嘴。她知晓,这是明显地气恼自己。“往后,有我护着,谁也不能再随便欺负你。”微微一顿,他补充道:“连你父亲也不行。”司檀忽然感觉心头一暖,好比干涸的河道重注清泉。连带着,鼻头都开始酸涩了起来。他说,不让别人欺负她。“那……你呢?”她有些不受自我控制地,就开了口。想要问问,他自己会不会。可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她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