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锦衣褪尽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人。

约莫着到了巳时,自西北方起了风,顷刻间天色颓然暗了下来。闪电刺目,“轰隆”一声惊雷炸响,硕大雨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哗啦啦……”

农人们抄起手里的农具,直奔大道而去。雨势渐酣,泥地上似乎起了白烟一般,直叫人看不清眼前事物。

可路上好像站着一个人,他在等谁吗?

陶刚背着大捆的柴火,攥着柴刀跑得急了些,竟和那人撞了一个满怀,连连退了几步。

“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挡这儿作甚,还不麻利儿回家去!”刀背磕在髂上,陶刚也是撞得生疼,不禁张口大喝,却见眼前之人扶着铁锹以一种奇异的姿态还杵在那,一声不吭。

斗笠挡着他的脸。

潮湿的空气中,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气逐渐压过熟悉的泥土味道。陶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下头去,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了猩红的血泊里,而柴刀上布满了血迹,正在被雨水冲刷。

“血……”

飞落的雨点似乎也凝滞了起来,天地间静得出奇,转瞬是头脑中巨大的轰鸣声将陶刚拉了回来。

陶刚下意识使劲一推,那人仰面倒地,斗笠骨碌碌滚走了老远,气息已绝。而他肚子上赫然一个大口子溢着鲜血,皮rou卷起,染着血的肠子不由分说挤了出来。

陶刚脸色苍白,看了看四周,跌跌撞撞赶紧跑了。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路的那一旁,穿着蓑衣的男人恰好目睹了这一切。左手提的三条巴掌长小鲫鱼轻轻抖动,他站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转头走了,没出十步扶着老杨树撕心裂肺吐了起来。

正如乡民们所认为的,这个搬来很多年的李先生是个怪人,名字也怪,叫李归尘,听起来就像是个还俗的和尚。

雨停是一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官府来人验尸收尸又过了一个时辰。在那同时,捕快闯进了陶刚的家,将收拾家当的他连同凶器柴刀一并带走了。

人证物证俱在,连捕头也觉得此案简单得出奇。可偏偏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

那厢河东的三间瓦房里,李归尘正守着灶台熬鱼汤。三条小鱼刮了鳞去了内脏,在满是青菜叶子的清汤寡水里几乎找不到踪迹。李归尘吹着木勺咂了一口,摇摇头又从猪油罐子里小心翼翼地蒯了半勺油,刚要浸在鱼汤里,门板嘭地一声扑在了地上,他手上一滑几乎满满一罐子猪油跌落在地,当即摔得粉碎。

李归尘看了看手里的半勺猪油,又瞥了一眼地上掺着灶灰陶片的晶亮油膏,只对着门口站着的人笑了笑,“你给我出去。”

“您就是李先生吧?真是对不住了李大哥,我也不知道这门板这么不结实。我,我会修。今天我是来……”

李归尘看着对面堆了一脸笑容的少年,也报以了一个极为和蔼的微笑,“房子不租了,你还是走吧。”

那少年惊异于李归尘居然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忽然凑过来抬头打量着他,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学生一看您相貌不凡、风姿清逸,果然是李先生不错。是张博纶大人介绍我来的,我与张大人是同乡,他说曾与您有同檐之谊,又说您博学多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极好相与,若是我租住您家的房子,必然开价童叟无欺……”

李归尘听得脑仁疼,赶紧摆手,“他骗你呢,我靠收租过日子,自然黑得很。”

“没关系,价钱都好商量!”

“所以说,京城里这么多好房子,我这儿地处京郊,荒凉得很,前不久又发生了命案,你一个……”

“命案?”那人忽然眼里放了绿光,就像黄鼠狼看到了李归尘家养的肥鸡。

“年轻人不要插话,所以你还是趁着天亮赶紧去那边看看吧。”李归尘随手一指,想把那少年炽热的目光赶紧牵走。

“这是一两纹银,算作押金,租金我另付。学生本是耕读世家,经同乡引荐至京,昆溪蒲氏,单名一个风字,您怎么称呼都行。”少年诚恳道。

李归尘攥着手里yingying的,看着那少年两步一颠地冲进厢房,有点哭笑不得。

“那个,别进去,那间屋子是我的。门别拍,不结实。”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蒲风推开门被略高的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狗吃屎状扑进了屋子里。

李归尘自认看人的眼力一向很好。那人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比他足足矮了一头,样貌清秀,有点书卷气却又油嘴滑舌得紧,就是太白了些,骨架也太小了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正常。

这蒲风本是个丫头。

好好的姑娘这年纪早该嫁人了,孩子都该抱在怀里了,可看蒲风这样子,应是自小就扮作男子,音色举止几乎和这年纪的少年人一般无二,又兼瘦弱,胸前自也平坦了些,却不知她为何非要过这种日子。是以他本不想这假小子住进院子里来,不方便不说,来历也不明,有可能会生出事端。

可他最后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看着蒲风风风火火地四处瞎转,直到糊味从灶台那里飘了过来。

蒲风让他想到了那时的如儿,应儿若还在也该是这般年纪了……日头将尽,李归尘还在院子里喂鸡就听到自外边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且越来越近。蒲风干脆放下手里浆洗了一半的衣服,滴溜溜凑到了门口站在李归尘身边。

果然哭着进来的人正是陶刚的媳妇吴氏,身后还拽着三四岁的稚子,一进院子就跪倒在他们面前。

“李先生啊,村子里就李先生肚子里最有墨水,能不能,求李先生给我们家那口子说几句好话,要不然打死在公堂也没得办法啊。”吴氏这话说得几度抽噎,小陶只是怯怯地躲在她身后,吴氏拉着孩子也给李归尘跪下。

李归尘叹了口气,平静道:“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说。上午之事,我的确在场,过程也略知一二。”

吴氏听罢更是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我夫君是无辜的对不对……对不对……他说他根本没杀人。”

蒲风不忍看下去,将吴氏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吴氏见她是个少年样貌,只将她推开,不想有接触。

李归尘又叹了口气,“事发之时,的确只有死者和陶兄弟在一处,且他斥骂死者也是确有其事。再之后,那人倒在地上应该就已经死了。带血的柴刀握在陶刚手里,路旁的行人告到了衙门,人证物证都有了,我想这事也是难办。”

吴氏脸色逐渐黯了下去,连哭声都微弱起来。

蒲风听得仔细,忽然插了一句:“诶,那死者是谁啊?”

吴氏一时没答复,似乎十分为难,“是我们本家表了几表的兄弟,叫张壮的,人瘦得一条,都叫他张二条。”

就算是李归尘平日里不怎么和乡里走动也知道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