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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的牢门外停了下来。这件牢房与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些地方距离相隔较远,看过去更像是纯钢制成的。狱卒拿出钥匙,将门打开。钥匙间的碰撞和敲击牢门的声音在略显安静的狱中尤为刺耳。不知怎么,嬴城竟然感觉到了些许紧张。才不过短短数日,却像隔了很久很久。恭敬的弯了弯身,狱卒很识趣的退了下去。嬴岚脸上仍旧看不出太明显的情绪,他只是转眸望向嬴城,“别说无谓的话,别做愚蠢的决定。好自为之。”也不等嬴城回应,便直接离开了这里。嬴城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舍弃蓟家,保全自己。但他做不到,说是蠢也好,说是心无大志也罢,嬴城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嬴从煜自始至终都是高高在上、冷静谋断的君王,亲情于他来说算什么?这次是蓟家,下次有可能就是别人。权力之路不会止于兵权,一个帝王的野心是永远都无法去估量的。只要一日处在这天下大势之中,一日就不得解脱。在大梁这么些年,试问真心实意又换来了些什么?伤痕累累到现在,又得到了什么?思及此,嬴城深深呼吸了一下,稳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然后,推开了那扇门——那是自己在府中日思夜想的人,是自己在大梁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人。是想要执子之手,同一世风霜的人。内心反而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们两个明明近在咫尺,却只是安静的相望着。很奇怪,这一刻,没有人先去打破这种平衡。良久,嬴城终于慢慢走近了蓟常曦。他看见了对方手腕上的镣索,长而重的拖曳在地上,随着动作发出不可忽略的声响。他也看到对方墨一般的眸子里出现的熟悉光彩,让自己心口酸涩而疼痛。“王爷,”蓟常曦说道,“我就猜到是你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就没办法再继续了,镣索的长度限制了他一部分的行动。但蓟常曦却没因此而受到太多影响,甚至他还对着嬴城笑了一下。心口更加难受起来,喉咙也像是被软物堵住。嬴城最看不得眼前这个人受苦了,如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非常糟糕。他也没有开口,他怕一说话,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走到蓟常曦身边的每一步好像都太艰难,脚步重的如有千斤一般。眼前这个人又瘦了一些,苍白的脸上那双大而黑的眼睛,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嬴城伸手轻轻抚上蓟常曦的脸,声音低哑道,“是我的错……对不起,常曦……”对不起,当初让你没有选择的进了王府。很抱歉,我始终无法帮上你任何事情。对你,对蓟家,我……做的太少……蓟常曦摇摇头,握住了嬴城的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有自己的判断。蓟家这件事……你又有什么错?”他轻轻叹息道,“不过是生在帝王家,没有办法的。”“常曦,我们还有时间……”“不多了……现在,我只是很担心父亲还有二哥,蓟家那么多人……”常曦将脑袋埋进嬴城颈间,似是非常疲累。“他们……是安全的。”嬴城说的是实话,北疆战事危急,蓟家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再大的动静了。然而战事一结束……“我已经能猜到陛下的决定了,但是我不服这个结果。”蓟常曦极浅的长出一口气,后退一步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王爷,蓟家不会做出通敌叛国这种事的。”“我当然知道。常曦,你以为我会怀疑蓟家吗?”“……是啊……你不会。”蓟常曦不傻,他知道嬴城始终会相信着自己,他也明白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好。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让嬴城在这件事中越陷越深,他希望对方能全身而退。蓟家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预谋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大梁的君王。蓟家在北疆的地位让嬴从煜无法再坐视下去了,而二哥的事情更是对方紧抓不放的把柄。之前一直隐忍不发,是为了累积有力的筹码,砸的蓟家无法翻身。通敌叛国?真是可笑!蓟家为北疆付出了多少?赫赫战功被一笔抹杀,更多的人甚至希望蓟家消失在朝堂。自己的父亲将大半辈子的时间献给了大梁,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为北疆战死的无数蓟家军得到的又是什么?不过一盆脏水。满腔为国效力的决心,将忠诚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最后只由得那位君王轻飘飘的八个字“通敌叛国,拥兵作乱。”这样一个结局……让人——怎么甘心!这个罪名,蓟家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若无其事的接受。而自己又怎么愿意看到蓟家被这深牢吞没,背负一世骂名?其实蓟常曦很清楚,这次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从事情爆发的那一天开始,蓟家就没法脱身了,他们是权力的牺牲品。蓟常曦抬头看向嬴城,这一眼他看的非常用心,也非常认真,像是要好好记住对方的模样。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屈膝跪在了嬴城的面前。手腕处镣索“哐当”一声,随着他的动作砸到了地上,也把嬴城的心神全部砸散了。嬴城死死地咬紧牙关,他的指尖用力到几乎嵌进掌心里。他被常曦的这个举动震惊的动弹不得,而与此同时,嬴城也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一刻,他有些抗拒去听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实际上,嬴城只是一动未动的站在那里,像一个毫无知觉的死物。等到终于想要去把人扶起来的时候,却被蓟常曦拒绝了。“王爷,”他微微低垂着头,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嬴城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听着常曦慢慢往下说。“想必你心中也已经明白……这件事……只怕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我们也许会被软`禁到北疆战事结束的那一天,而等着我们的结果……”没有将这句话说完,蓟常曦的声音有片刻停滞,“二哥在这件事中受了太多委屈,他何错之有?蓟家又何错之有?说到底,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所以……这一次,不再为了大梁,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蓟家的人宁愿死在战场上,也绝不愿背着被误解的骂名冤死在牢狱中。”蓟常曦轻声而平静的说道,“百年后,历史将证明我们无罪。”他低头叩首道,“王爷,求你帮我这一次。”嬴城脑袋中有短暂的空白,他想自己是明白常曦的意思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人的侧脸依旧是年轻而又倔强的,仿佛就还是刚进府时的少年模样,时光不能伤害他分毫。微笑的样子温柔的像三月春风,然而一旦强硬起来,又决绝的近乎冷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自己对这样的他,一直是丝毫办法也没有。也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对什么事都较真的人,在感情上却对自己一退再退,从不设防。嬴城慢慢跪在常曦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那双漂亮又有些忧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