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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蒋谦面无表情的拿起陶盆,在手里转了转,一看,就看了很久。大门被他关上了,严丝合缝,屋子里光线十分昏暗,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梦是醒,总感觉梦鳞还在门外晒太阳,陆杨成随时会冲进来找他碎嘴,将妄在后院执迷不悔的种菜,母亲在屋里乐此不疲的帮他们做衣裳,爹在灶房里给他烙饼。什么都没有变,就等着一句——“谦儿,来吃饭了。”蒋谦猛然起身向院子跑去,欣喜若狂的应了一声,入目却是满地破败狼藉,哪有什么人影。在他形单影只的脚步声空旷回响后,院子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无声,只有他,只剩他,空荡到他有点害怕。小猪陶盆还握在手里,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缓缓松开手。落地,声音清脆悦耳,碎成一地陶片碎土。随着陶盆一起碎在心里的,还有一个名字,一张脸。他默默走向灶房,灶台上还放着和好的面,时日多了,nongnong的一股霉味。大概是因为一直在等他们回来,他爹很少会进灶房,偶尔进几次都是因为儿子馋饼,每次一边嫌麻烦一边乐颠颠的去给宝贝儿子烙。可是他居然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留了一张字条就匆匆离开。他欠爹娘的东西太多,一个儿媳妇,一群小孙子,一个有人承欢膝下的安稳晚年。他还未曾报答过的养育之恩。人啊,总是以为还有很多个明天可以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总觉得一切还来得及。然后被意外的一个耳光抽的眼冒金星。“爹,娘。”蒋谦看着面团子僵硬的笑笑,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的不出门了,再也不出门了。”院子里那些生命力原本就不旺盛的菜在没人照顾之后更加寥落,以至于蒋谦好半天才挑出了一小篮,草草做了顿饭。饭菜并不丰盛,但是很多,够五个人吃。蒋谦盛出五碗饭,倔强的一趟一趟全部拿到堂厅摆成一圈,然后才坐下不紧不慢的端起碗,独自对着空气,吃着吃着觉得脖子哽的慌,怎么都咽不下去。可是他只要一停下动作,空荡荡的屋子就会陷入一片绝对的安静,像是在敲打着他别做梦了,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了,谁也回不来了。真正的物是人非。心里似乎有一道裂痕,一点点扩散开,成了蜘蛛网的形状。天黑之后,蒋谦也没有点灯,倚着墙坐在角落里,孤独的面对着黑暗发呆,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四周黑压压一片。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坠落,在朝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死不旋踵。如此这般的在家中枯坐了三天三夜,不知窗外日升月落。这三天他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只有一小簇蠢蠢欲动的火苗。直到第四天启明星现于东方时,他才起身揉了揉麻透了的腿,拿着临渊剑走出了门。正文62.混沌四半生辗转风霜,只教他真切的体会了什么叫作人心至毒。当年同尘道长说过的话太轻太遥远,他心里那一丛微弱的光,终究是熄灭了。身处淤泥自然会越陷越深,等没了顶,淤泥灌进肺腑,从里到外,谁不是一样的脏。现实用一盆凉水浇醒了他温暖世人的痴梦,才发现心里所谓信念如此卑微。他从来未曾愧对过谁,如今也不知道究竟该怪谁,他不想将所有一切归咎于世事于他不公,可是…他也不想原谅。天地万物在苏醒之际编织着最后的梦境,临渊剑上妖异的血光和天边破云而出的那缕朝霞相得益彰。日出还是一如既往绮丽的日出,变了的只是荒凉的心念。临渊剑提在手中,剑鞘早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白靴踏出的步子慢条斯理,一步一步迈向城的尽头,迈向他的另一个开端。曹家的宅子离城门最近,一家老小在睡梦之中被惊醒,院子里的敲门声不慌不忙却也不休不止,大有一副敲不开门绝不罢手的架势。曹钦强压着一肚子的火气起身披了衣裳,趿着鞋,骂骂咧咧的走向大门,极为不耐烦的拉开门闩。“谁他娘…”他看见了一双毫无情绪的暗红眸子,下一瞬间,眼前闪过一道森冷的白芒。声音戛然而止,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永远不会再有后续。曹钦觉得颈间掠过一抹刺骨的寒凉,他好像还听见了利器切断骨rou的声音,特别清晰。视线在一阵剧烈的翻转后停了下来,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他头一次从这个角度审视自己,虽然已至不惑之年,但是他还没有发福,身形结实匀称,只不过他那副引以为傲的躯干上,此时已经没了头。披头散发的脑袋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滚,死不瞑目的瞪着双眼,眼白溅上了一小点血迹,红白相映,格外鲜明。蒋谦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静静的欣赏了片刻生命凋谢的姿态,一双红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灿然夺目。他收回视线,微微扬起下颌,跨过门槛向里走去。他该做的事,正在黎明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延陵城有多少人家?这样挨家挨户的方式绝对不讨巧。但是他很喜欢,喜欢各种各样的人在死前被扒去伪装,多费点力气也无妨。一遍遍手起剑落,无论男女老少,一视同仁,这也是他的慈悲。死了便是无知无觉,有什么可怜?可怜的明明是活下来的人,每一个动作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走过地狱业火上的那根独木,却又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失足掉下深渊。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弃他而去,流泪流血,刻骨剜心,一遍一遍的尝着折磨和苦楚。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临渊剑莹白的剑身很快被浓重的血污所掩,纯净的剑光再透不出半分。他眼前只剩下一层迷蒙的红雾,所见皆是虚实难辨的残影。难辨,倒也不需要辨。不知是谁喊的一声饶命灌进了耳中,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