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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日光,发现自己果然走偏了一些,他坐在尸体旁,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才爬了起来。两匹马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剩下的路只能靠走。他刚迈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作为信物的刀还插在那人身上,又过去拔。费了半天工夫总算将刀扯出,不料从红毛的衣襟里滚出了一个银扳指,骨碌碌落在血泊里。大概是已经害怕绝望到了极点,宋明晏心底反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麻木。他捡起了扳指,扳指做工寻常,纹样是一只收翼的苍鹰,在环上缠着一缕红发一缕金发。鬼使神差的,宋明晏将扳指揣进怀里,然后他伸手,将红毛的眼睛慢慢合上了。8在瞧见土城的刹那,宋明晏几乎要喜极而泣,他拢着手大喊出声,原本昏昏欲睡的土城守卫猛地警醒,连忙搭弓指向他:“什么人!”少年挥舞双手:“我是图戎部的哲勒派来向你们首领求救的!”“哲勒?”那人明显一愣,“你等等!”他脑袋一缩,消失在墙头。一盏茶之后,古旧而斑驳的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汹涌冲出一队马贼,男人们打着呼哨,纵马环绕成圈,将宋明晏困在中间。少年被马蹄踏起的烟尘呛得直咳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我……我找你们首领……”宋明晏犹自在喊。“老子就是!”洪亮一声,一名大汉勒马停在了宋明晏面前,居高临下地喝道,“你说你是哲勒派来的,有什么证据?”“我有信物!”宋明晏连忙举起了那柄刀。男人劈手拿过,他打量了两眼刀上的狼头之后忽然手腕一转,刀尖直指向少年的眉心。宋明晏瞳孔骤然一缩,人微微晃了晃,却不肯后退一步。四周安静下来,马贼们都在等着宋明晏的反应,男孩孱弱瘦小,浑身脏兮兮的,大约十分适合一张惊恐哭泣的脸。然而宋明晏让他们失望了。僵持许久,反倒他们的首领先一步没能沉住气。“你不怕死?”“怕。”男人挑眉:“那怎么不躲?”“没有躲的必要。”宋明晏心平气和,“戏弄可能比你小一个辈分的人能给你带来愉悦吗?首领大人。”男人眉峰抬得更高,他稍楞了楞,旋即大笑起来,环顾四周的手下喊道,“嚯,瞧瞧,我本想教育一下毛头,不要随便把刀递给别人,没想到倒是被毛头给教育了!”手下们哄然笑开,那股另宋明晏不快的嘲弄与轻慢在空气中消失了许多,他紧绷的背脊一松。男人毫不在意地松手,狼头刀直插入宋明晏脚前两寸的黄土中。宋明晏眼睛始终不肯示弱地盯着男人,依然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他缓缓地半蹲下来抽出了刀紧握在手上,声音却像是在对太傅请教问题一般恭谨:“我应该没有走错路,是吗?首领大人,您是哲勒所说的可以信赖的援军。”男人看着宋明晏的动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哲勒会放心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来求助。他瞳中讶异更盛,感叹道:“哲勒可真是送来了一只好鸽子!你要不是他的人,干脆跟着老子,老子好好调教你,让你当个小头头!”他转头让人牵了匹马过来,对着宋明晏一招手,“骑上来,带我去见见我的好兄弟!”在路上,男人问宋明晏为什么不害怕指过来的刀,少年认真想了想,答道:“因为我见过真正想杀人的眼睛。”因贪欲而灼灼,幽深漆黑的眼睛。9光头能看到哲勒,其他马贼也不例外,飞矢追着青年的额头而去,穆玛喇瞧见大惊:“殿下小心!”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去接援,戈别气得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慌得自己命也不要了?守不住这座大车,十个殿下都不好使!”哲勒听见了穆玛喇的呼喊也听见了利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他连马速都懒得减,男人抽刀,几乎像是打牛蝇一般轻易挥开箭矢,光头此时已经从侧面追截过来,哲勒盯着那张仅露出眼睛的面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马刀横劈下来,哲勒反手接下,动作轻巧,随即借腰力拧转,竟是把锋刃送了回来,光头侧头避开,面罩飞起了一个角,很快被疾风挡了回去。光头喉头吞咽,使嗓音变得古怪低哑:“真可惜,你已经死了四个兄弟。”“你们要马?要金子?”哲勒眼角飞快地扫了一眼那辆大车,“还是要女人?”“您觉得马贼需要什么呢?”说着刀已经再度划来,这回是横斩,白电经验十足,此次的进攻仅仅是断飞了它几缕保养良好的鬃毛。“我想……你们大概需要一杯喜酒。”哲勒有些喘,但语调平静,“或者说墨桑很希望他的meimei未嫁就新寡?”“不不,图戎武士,你猜错了我们的雇主。”光头摆头后仰,哲勒的刀如吐信的毒蛇从他下颌飞快舔过,再往里半寸,他的气管就会被划拉出一个大口子。哲勒几乎快要冷笑出声了:“您蒙面倒不如戴好手套,我从不知道墨桑还能雇得起另一个说话带末羯口音同时少了大拇指的勇士,阿拉扎,您要是还能射箭,我现在大概早就死啦。”光头大惊之下被哲勒一刀砍中了小腿,他咬牙吞下痛呼,远处传来了隐约的滚滚马蹄声,青年模糊地笑了:“你听,‘疯子’来了。你最好现在转头就跑,我不会追,回去告诉墨桑,我不想在明年开春的婚礼之前看见他。”“你……”光头尚在惊疑,只听一声悠长尖鸣响起,来源自数里外的巨石——是撤退的哨音。光头胸口起伏着,最终丢下一句,“你的刀法又进步了。”他驰向巨石,酣战的马贼也在哨音响起时开始后撤。哲勒没有下令追击。等到红毛口中的鬣狗,哲勒口中的疯子,帕德赶到时,这场突袭已经结束了。“你来晚了。”帕德跳下马,和哲勒拥抱了一下,“我可不是你的金帐武士,需要随叫随到。”“篝火旁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哲勒道。他俩的每一次见面哲勒都会这么说,帕德已经习惯了。男人摸了摸支楞的胡渣,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策划者了?”“不知道。”哲勒摇头,“看起来像是辛羌的流寇,他们的马术烂透了。”“是吗?大西边的辛羌人跑过来袭击一队护送东方公主的图戎骑兵,他们的老女王是不喜欢可口的小男孩了所以换了品味?”帕德讥讽,眼神锐利,“哲勒,你又撒谎,你每次撒谎都是你在心软。”哲勒低声道:“我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帕德冷哼一声,绕过哲勒不再看他:“我去瞧瞧戈别,问问他是怎么忍了你这么多年的。”马贼们都追随帕德而去,跟哲勒面对面的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