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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彬刚接班,就收到一个120送来的意识障碍病人。患者是个年轻男性,和父亲住在一起。病人父亲说发病过程不详,病人既往体健,没有其他疾病。发现病人不对劲是在早上七点过,到了让他起来上班的时间,平时喊一声他就起来了,今天没有动静。他进去看,才发现人已经“人事不省”。因为两个人在两间房睡觉,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出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赵彬接手了病人,在抢救室里和二线一起给病人查体。青北院区这边的护士,他做老总时候已经磨合得很好了,看到医生进来,立马报告了生命体征数据,患者体温、心率、血压、呼吸和血氧饱和度都正常。赵彬点点头,首先判断意识状态,确定病人目前是浅昏迷状态。查看瞳孔,双侧瞳孔缩小,直径1.5mm左右,对光反射灵敏。病人双肺底有少许湿罗音,心脏、腹部查体没有异常,肌张力正常。其他查体没办法配合。赵彬一看到瞳孔缩小,就立刻让叫病人家属进来。家属办了手续,慌张地跑进抢救室:“医生,怎么了?我儿子他怎么了?”赵彬问他:“我先再问问你当时你看到他不对时候的样子。你进去时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家属一脸茫然,但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奇怪的味道没有,就是他吐过,屋子里很臭。我打了120,想着医生来不能看到家里怎么邋遢,就在医生来之前,赶紧帮他擦了,床单收拾了。”赵彬了然情况,难怪刚才跟车的医生没有汇报这个细节。他随即跟二线说道:“刚才肺上的湿罗音,可能就是呕吐物误吸,但有机磷中毒也有湿罗音。”他又马上对病人家属说:“你赶紧叫家里其他人,在家里找,有没有农药瓶子!我怀疑是有机磷农药中毒!”过来一起查看的二线打住他:“这明显没有异味,呕吐、瞳孔缩小不能除外是颅内出血、脑炎啊。家属就这一个人,回去了,其他检查怎么办?家属先一起去做头颅CT吧。”二线又转头问家属:“孩子平时没有什么情绪状况吧?最近没和你吵架吧?”家属摇头:“我们两个虽然住一起,但是他不常和我说话,平时就是个闷葫芦,几句话问不出东西的。”二线看看赵彬,问他:“老赵,你怎么想?”赵彬看着病人说:“做检查,我可以陪着去,我还是担心病人是农药中毒。家属还是最好先回去找证据,如果有没有清理的呕吐物,收集了一起化验,我觉得更好。还有病人房间里有没有其他平时用的药,也应该查一查。”二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可以,按你说的处理吧。家属马上回去找东西,要快!我们这边医生先给你看着病人。电话随时保持通畅,有情况我们立刻通知你。”家属飞快地回去找东西了。赵彬和二线继续组织抢救。给病人抽血做了常规、生化、凝血、血气分析、心肌标志物等,立刻推去CT室急诊做了头颅和胸部CT。病人肺上少许炎性渗出,头颅CT未见明显异常。从CT室回来,请神经内科住院总会诊,查体除了双侧瞳孔缩小以外,没有脑膜刺激征,没有病理征,也没有其他神经系统阳性体征,尚不能排除神经系统疾病。神经内科住院总提出仍需排出脑炎诊断,建议行床旁脑电图检查。二线同意以后,联系脑电图室过来检查。床旁脑电图设备复杂,要从神经ICU搬过来做。等待过程中,病人家属打来了电话,说找到一个瓶子,他拍照发到赵彬的微信上,赵彬一看,是敌敌畏。急诊科迅速给病人安排洗胃、灌肠,护士们快速给病人装上胃管,连接洗胃机,生理盐水配着活性炭用打进去,再全部抽吸出来。胃管里抽吸出第一批胃内容物,一出来就是刺鼻的农药味道。二线忍不住攒了一句:“赵彬你这个经验是真的可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的不错!”赵彬反倒心有余悸:“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个直觉,总觉得年轻人,突然出现意识障碍、瞳孔缩小,一定要排除农药中毒。”青北院区比不上本部,没有备专门的有机磷解毒剂长托宁,只能用最基础的阿托品抢救。护士长看到医嘱,震惊地跑过来问:“你们知道开了多少阿托品吗?”赵彬淡定回答:“重度有机磷中毒,10mg,每五分钟一次,我预计先要调50支来。”二线点头:“50支估计不会够,我的经验至少100支。”护士长急得一头汗:“科室哪有那么多阿托品?我得赶紧去通知药房那边,马上调过来!不知道他们库存够不够。”说着一溜跑出去了。青北院区成立以来,急诊科还没有抢救过有机磷农药中毒,其他抢救也没有用过那么多阿托品。药房把整个青北院区的阿托品都被调来了,十几个盒子的安瓿堆在小车上,一个护士专门开安瓿,一个护士负责静脉注射。一支接一支的药品经静脉注射进入病人体内,直到病人瞳孔开始扩大,瞳孔直径4mm左右,赵彬和二线判断病人达到了阿托品化,才嘱咐减慢注射速度,改成20分钟注射一次,根据情况调整间隔时间。剩下的治疗还包括大量补液,促进有机磷排出体外。护士们换了一批,两个护士都站得腰酸腿疼,一直负责观察病人情况的赵彬也累得躺在了座位上。家属早已从家里回来了,刚才一直站在抢救室外面看着,不敢进来。看到赵彬坐下,才进来把家里所有收集到的东西拿给赵彬看。一个空掉的敌敌畏瓶子,和一个帕罗西汀的盒子。赵彬打开盒子,里面还剩两颗药。“这是抗抑郁的药,他平时都在吃的,”赵彬看着家属,“你不知道吗?”家属愣住了,半晌才说道:“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我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他还在吃这个药……”这个父亲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今天打开他的抽屉,才直到他还在吃药。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啊……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赵彬在回家的路上,仿佛还能听到病人父亲的哭泣声。父亲的声音,充满了悲哀、悔恨,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于自己的儿子,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同在一个家,是最亲密的血缘父子,父亲却连儿子有抑郁症都不知道。到底是儿子不愿意说,还是他从没努力去了解?直到儿子选择最惨烈的方式打破他们之间的寂静,他才知道儿子藏起来的事情。这是怎样的悲哀。赵彬把头靠在班车的窗户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移动的灯光。对于罗铭遥,他又知道什么呢?昨天,他什么也不肯听,什么也不肯想。他总是任凭自己怒气上头,蒙蔽自己起码的耐心和理智。罗铭遥说不读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