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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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在数座城市上空,自高处向下望去,天地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坐上了公交车后,在那阵摇摇晃晃的动静中,太平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一座祠堂中。 他察觉到自己的道法仍不能用,只好将小剑当作一把普通的剑拿出来握着防身。 太平缓缓起身,他掸掉道士袍上的灰尘,四处望着开始观察这一处祠堂。 这是志阳村的祠堂,大部分布置不变,只是牌位仍稳稳当当地摆放着,似乎还用血字刻着谁的名字。 地上留有许多水渍形成的脚印,太平发现自己原先躺着的地方周围也有许多,像是有人将他拖到这屋子间。 他不再多想,转而上前几步,捉起了一个牌位查看。 上面用红字写着太平二字。 太平当然很熟悉自己的名字。 他也很熟悉,红字是死人所用,也是祭祀所用,在另一种邪术中,亦可被用于诅咒。 在这一瞬间,他手掌中捏着的牌位不断震动起来,似乎在与他脖颈间的黑手印相呼应,那处发烫起来。 牌位挣脱的力度太大,以至于他不得不松手,见那木质的牌位掉到地上,代表他名字的字符碎成五块。 小道士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被这吓到,甚至半蹲在牌位前,好好观察了一阵。 半晌太平又在祠堂里转悠一圈,才走出祠堂,到达迷雾中。 迷雾中传来很重的水腥味。 太平踩在地上,这时的忧心反而放下,他甚至哼起小曲,看起来仿佛像在郊游。 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一块石碑,赫然写着志阳村三个字,只不过石碑后已经没有了那辆废弃的公交车,也不知道是入口还是出口。 太平抬头朝着石碑后望去,无果,还是一片迷雾。 他笑着摇了摇头,心说和第一次来时不一样了,便踏步走入迷雾。 像是打开一扇门,门后出现的却是一副出人意料的场景。 旭日东升,照着一片小村落,麦田稀稀疏疏,有农夫在割麦子,割下的稻草铺在附近田埂上,看起来很是怡然自得,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恐怖片中的场景。 太平站在田埂瞧了一会,招呼那位正在割麦的老丈人。 那人过来,黝黑的脸上还滴着汗水,神情也很淳朴,瞧见小道士的第一眼就是怔住,随后掩饰不住欣喜问道:“外乡人?” 太平问道:“老伯,这是哪里?” 老丈人拿着挂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打了把手从田里爬起来,站在太平身边与他说话,说话间不乏窥探。 他说道:“这里是志阳村,好久不见外人了。” 他笑得很是质朴,顺势抓住太平的腕子,说道:“年轻人,我这就带你进村、哈,叫村长他们好好招待你。” 农夫说着,吧唧了两下嘴唇,他忍不住地扬起嘴角,说道:“你是一个人来?不如多留些日子,过几天就是祭祀祖神的五月节,到时候村里很热闹的。” 太平挑眉:“嗯?” 他也笑了笑,说道:“好呀,那麻烦老伯你替我安排了。” “不麻烦……不麻烦——”似乎是兴奋过了头,农夫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太平问道:“对了,我还没问过老伯你叫什么呢?” 农夫顿住脚步,他对着太平说道:“我姓柳,我们这村大部分人都姓柳,你叫我柳伯就好。” 太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二人聊着走着,片刻后就穿过田野,到了村前。 太平注意到村前有条宽阔的大河,河流湍急,几个小孩在河岸边玩水。 柳伯也看见,却是急了,他加快了步子过去,挥着大手驱赶着小孩,说道:“谁叫你们在这玩水的!快走!” 太平走过去,见其中一个脸蛋微黑的小孩举起手中的篮子,说道:“伯伯,我们在为五月节准备。” 篮子里跳动着数只懒蛤蟆。 柳伯继续赶着这些小孩,说道:“那也不行,快走!都走!” 小孩们提着篮子跑走了。 太平看了会,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伯,这又是怎么?” 柳伯擦了擦额间的汗,指着这条湍急的河流说道:“这是河神居住的地方,可不能乱走。不守规矩的人都要被河神捉去的!三娘家的孩子前些天就被捉走了!”他说着,朝着河流拜了三拜。 太平瞧他这般紧张,也作势要朝着河流方向拜下去。 老伯也没有阻止他,之后才又带着他进去村中。 村子里很安静,柳伯熟门熟路地带着他来到村中心祠堂——后的村长家。 经过祠堂时太平瞥了一眼,大门紧闭着,里面阴气森森,碍于他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有把系在腰间的小剑防身,也没有大胆地现在就进去查看。 这柳村的村长也很热情,知道太平是外乡人,当即握着太平的手说晚上要好好设宴招待,说完话他又叫来了自家婆子,让她带着太平去找个住处。 那婆子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太平绕着路走了圈,到了祠堂后一间空置着的宅邸。宅邸似乎长时间没有人住着,这女人也很是好心地帮忙打扫,顺便指点起来,说道:“我们村里夜里不太平,你自个小心些。” 太平很是认真地问道:“会出什么事?” 这女人自己窸窸窣窣地用方言念起来,太平听不大懂,过了片刻他才听见女人对着他说道:“屋里晚上不能烧柴,窗户遮好。一旦入夜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能开门。夜里绝对不能出声,鞋尖不能对着门,也不能对着床头。还有,夜里不能去水边。” 规矩很多。 太平却听得入神,将其一一记下,他朝着女人作揖,说道:“谢谢。” 村长家的婆子摆手,说经不起如此大礼。 语罢她看了眼天空,见天色不晚了,就说着快些去吃饭。 于是二人又回到了村长家中。 一张八仙桌被搬出来,桌上摆满了好菜,还有新鲜捉上的鱼,用来招待,可谓是极为周道了。 太平也不推辞了,他坐到椅上,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肚rou,放在口中咀嚼片刻,十分享受地赞叹:“不错。此时若有一壶酒就最好。” 柳村长大笑几声,招呼婆子去拿酒来。 酒来了,太平给自己碗里倒上一些,喝了几口,还在回味唇间余味——这情况,一点也不阴森,说起来还像是在度假。 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经意地问柳村长道:“你们这前些天有个小孩失踪了?” 柳村长叹了口气,却说道:“是今天下午带你来的那个人说的吧。” 太平点头。 柳村长摆手,说道:“没丢孩子。” 嗯? 柳村长叹气说道:“柳伯这人前些天说去城里打工,走到雾里。我们这边人,从小就没出过雾,都说雾里有怪物,是河神庇护着我们。但是柳伯他不信……你猜他那时是怎么回来的?” 太平放下碗,轻声说道:“他回来后出事了。” 听起来是句废话。 柳村长却点头,说道:“一个月后,他大着肚子回来的。”似乎是不可置信,他的眼睛都流露出极深的恐惧,他比划着那时柳伯肚子的大小,说道:“足足有女人怀孕十个月那么大的肚子……当时我们都说他疯了,请了村里的神婆给他看病。谁能想到……” 柳村长停下话头,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他只是喝酒,不再说。 太平挑眉,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说道:“那可否告诉我他的生辰八字。” 柳村长有些奇怪,却还是告诉了他。 太平在此道法上钻研颇深,幸而此道也脱离三界之外,不需依靠请来的神,他依然可以凭借着八字卜卦推算。 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柳伯生撕了神婆?” 柳村长脸色一白,他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过了片刻他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太平的面前,说道:“大师!大师!请您救救我们!” 太平连忙让他起来,再次询问之后发生的事情。 村长有些恐惧地说道:“后来他真生下来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给我们扔到河里去了……当时是希望河神大人能镇压怪物……谁知道——” 他看了看外边的晚霞,不再说下去。 “柳伯生完以后就恢复了。我们也没告诉他真相,只跟他说三娘的孩子被河神收走了……后来,村子里的怪事越来越多……” 太平点头,他夹起一块鱼肚,还是照旧吃起来。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村长说进来,于是一个面色微黑的小孩端着一个大盆走进来,说道:“村长,村子外面又有外人来了!” 村长一愣,问道:“宝根,你没说错?又有人来?” 柳宝根点头,他回首昂起下巴指了指身后,一个很是俊美的男人站在那里。 太平也有些惊讶,那赫然是他的师弟景阳。 景阳不是没有上那辆车,怎么也进来了? 正当他在思考的时候,景阳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太平身边,柳宝根也将大盆放在了桌上。 太平刚要发问,却听见一阵蛙叫。 他诧异回头,见到柳宝根端上来的大盆中装了正在沸腾的水,水泡翻滚之间,一只只还活着的蛤蟆鼓着腮帮,发出呱呱的叫声。 它们并未死去,似乎不怕被煮熟,根本没有从盆中离开的意思。 柳宝根见太平看着大盆,很是好心地说道:“这是我们下午特意捉来的!” 柳村长夸道:“宝根年纪轻轻却很懂事,不错。” 他又与太平介绍道:“这是我们这边的特色,吃了以后就会受到河神的祝福。快吃吧,客人。”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平。 太平将要动筷,却被景阳按住了手腕。 景阳说道:“你有病?” 太平嘟囔道:“我没病!” 他的筷子被夺下,景阳拽着他的手腕带他出去,柳村长还以为他们闹别扭,急着要上来拉架,却犹豫着快要黑下来的天色,没有出屋子。 直到离开村长家远远的,景阳才松手。 太平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说道:“你怎么进来啦?” 景阳说道:“我不进来你就要生吃那个东西了。” 太平笑道:“我只是用筷子夹起来瞧瞧,又不会真吃。说起来这里的风俗倒是奇怪……不过天快黑了,去屋里说。” 景阳沉默片刻,说好。 太平带着他回去了祠堂后的小宅。 天一黑下来,这里显得阴森许多。 太平在院子里绕了圈,说道:“我见他们家没有水井,我们这倒有一口。” 天色漆黑,他趴在井边,低头往下望,什么也看不清。 景阳站在他身后静静看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来了。 太平忽然转身,他捉起景阳的手腕,带着师弟进了屋子,顺手关了门插上了捎。 他没有点蜡烛,而是推演起来,良久他指了指床,还是没有出声。 景阳有些奇怪他突然转变的态度。 不过师兄不解释,他也按着师兄所说的做了。 小宅里的床铺也很小,本是一人睡的,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就挤得很。 景阳想着,师兄只能缩到他的怀里睡了。 太平却好像很不在意,他拍了拍景阳的后背,背对着窗户就要歇息了。 他好像一直都很快入睡。 景阳却有些心神不宁,因为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 他看着窗户。 窗户已经被纸糊起来,按理说,外面应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可是片刻后忽然有风吹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加重了,有什么东西爬上了窗户,完全挡住了外面投进来的月光。 景阳眨了眨眼睛。 似乎是晃神,他看见窗户上的纸被剥离了,月光照进来,照得人红艳艳的。 站在窗外的人歪头望着他,很是温和地朝他笑着……那是师兄的面庞。 窗户上投射的人影微微叹气,说道:“我的师弟怎么这么笨呀,从小被我带大的,还认不出来我,自个牵着个鬼物的手跑了。” “景阳师弟,你把门开开,我把你怀中抱着这只鬼怪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