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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 如泣如诉。 雨声中传来那悠悠笛声。 不管是景阳,还是冥皇,又或者是白真人还是新任神皇,都不自觉循声望去。 来者着红衣,自雨中而来,尽管被淋湿了长发,却不显得狼狈。 白真人缓缓道:“太平真人。” 红衣少年吹笛不语。 白真人不知为何没有出手。 神皇却已经暗自对手下示意,让他们盯紧太平真人、势必要拿下。 景阳盯着阴三,沉默许久。 阴三放下笛子,他看向冥皇,笑而不语。 雨势忽然变大。 滂沱的雨势中,很难看清什么。 阴三笑道:“我要带走一个人。” 白真人冷冷道:“百年前你是通天境界,冥皇仍被关押。如今你这——” 她嗤笑一声:“就凭这小孩似的修为?” 阴三忽地抬起手,他笑道:“时间到了。” 景阳抬起头,看向天空。 空中传来剑鸣。 雨水化作白光,又被剑斩开,最终那白芒快成了雨丝的模样,铺天盖地朝着地面降下。 师兄原来是青山掌门,理应是最了解青山剑阵的人,也只有他能把剑阵当作玩具,才在此时能够轻松召唤剑阵。 神皇下意识便用出朱雀功法,唤出一道红雀身影遮挡在前,他转头问景阳道:“皇叔,能否制住这——” 景阳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看着阴三。 此刻他没有在乎剑阵、或是冥皇以及白真人,他只在意着阴三。 景阳问道:“为什么?” 阴三歪头:“嗯?” 景阳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 “轰!” 苍龙的尸骨轰然倒塌,炸开的血液如同岩浆一般,四溅在地上。 似乎正是因为这血液,景阳真人脚下的那个阵法流转起来。 乃至整个皇城都震荡起来。 ...... 这滂沱的大雨一直下了三日。 京城动乱不安,只是人们意想中那些大人物,谁也没有出现。 凡人听到动静,都躲在家中。修士本不该胆小,当日感受到大恐怖的气息,竟然也是掩门躲于屋内。 而处于正中的太常寺,地上流淌着的尽是血水。 雨中送来的气息犹带腥味。 三日后天晴,才有人敢开门,人们相继从屋中走出。 发生了什么? 这是经受过灾乱、活下来的凡人的看法。 也是中州派白真人的想法。 她回了云梦山,此时正坐在软榻上,听中州派长老的讲述。 白真人饮了口茶,却不料口中还是有股血腥味,她皱起眉,转头看向窗外。 云梦山顶端,高天之上,不知何时悬挂着一轮血色的圆盘。 之前天上有这物什吗? 白真人皱起眉来,没有,她能够确定,然而那日苍龙尸爆引发的阵法,虽然针对的是景阳,但是中州派也被波及,损失亦是不小。 但是白真人如今关心的却只有一个问题——太平要做什么? 那两个师兄弟相斗她自然乐见其成,可是如今中州也讨不得好处,自然叫她很不高兴。 而且,景阳真人还活着,太平也还活着。 中州却损了麒麟,死了苍龙。 夺来的奇物,因为那人动了手脚,也不敢再用。 不单是白真人是如此想法。 新任的神皇亦是。 那日他看着景阳真人的气息迅速衰竭下去,仿佛灵力被吸取,这对于任何修士都是大忌,然而对于景阳真人却只是像睡了一觉。 三日后,景阳真人在皇宫醒来,修为如常,灵力......比以往更为汹涌磅礴。 将死过一次,他反而更为强大了。 神皇问道:“皇叔,你感觉如何?” 景阳说道:“不好。不要问。” 然后,他问道:“阴三呢?跑了?” 神皇也是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景阳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任何不能杀死他的,都让他变得更强。 那个阵法险些便杀死了他,但是他很了解师兄,了解那人的手段以及心理,那人习惯布置重重计划、也不会白做打算。 阵法是以冥部灵气与人类修士修为不相容的原理制成的。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在消耗原有的灵气后,汇聚起来那些冥界的灵气。 他对于冥界了解很少,但那些了解都是有关冥部功法的,也是师兄告诉他的。 所以他还活着,还在这里,能够想些事情,以及处理后续。 景阳说道:“如果那天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来救我。” 神皇沉默了,确实,那日他看见景阳真人身上的灵力衰竭后,想得便是活命,别无其他。 景阳说道:“他现在很弱,那时必然也虚弱到极点,所以你该去追他。” 神皇苦笑一声:“我做不到,皇叔。” 景阳说道:“所以他跑了。”而师兄应该也算到了这点。 不过没有大碍。 景阳想了想,问道:“通天井在水月庵?” 神皇说道:“通天井无恙。” 景阳说道:“那他还没有跑远。” 也还有机会。 师兄救了冥皇,冥皇定然是要回去冥界的,那么他必定会去通天井。 通天井由水月庵师太管辖。 景阳的眼神锐利起来,他说道:“去水月庵。” 神皇有些尴尬,他想起来之前水月庵的比武招亲,景阳真人选中了那名红衣少女,而自愿输给连三月,现在看来,那名少女就是如今要杀景阳的阴三,那么—— 景阳真人去水月庵,就不觉出别的意味? 景阳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去看看通天井,然后等师兄。 师兄一定会来。 神皇叹气,终是决定和景阳一同去。 ...... 阴三却没有去。 火锅冒出的热气蒸腾,化作烟雾缭绕。 阴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黄喉,沾了好些酱料,才放进口中。 他吃得津津有味且心满意足。 火锅是与熟人一起吃的。 玄阴拿着碟子,坐在阴三身侧,而阴三对面,则坐着冥皇。 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冥皇也没有动筷,他只是透过烟雾,盯着阴三。 冥忽然问道:“滋味如何?” 阴三笑道:“味道不错。” 冥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阴三说道:“我过得、便是那样啦......我师弟应该与你说了。”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景阳厌烦我,想来说了许多我的坏话,你讲来与我听听。” 冥说道:“按照道理,我也应该恨你。” 阴三垂着眼眸,极为认真地夹起一块毛肚嚼在口中,他含糊不清地问道:“那你恨我吗?” 冥皇摇头。 阴三笑了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回去冥界,也还是冥皇。” 冥说道:“你真要听你师弟说了什么?” 阴三抬起眼,随意地说道:“假的。我了解我师弟,知道他会说什么。” 冥问道:“那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阴三比出手指,算起来,师弟自然会说要抓他、乃至杀了他。 阴三说得极为肯定。 冥挑眉,没有说实情。 阴三却说道:“吃完这一顿,便送你上路啦。” 听着像是生离死别。 但是冥界在地底,与人间不同,确实像是生离死别,但是阴三却毫不伤心、甚至有些随意。 冥却觉得感觉不好,他说道:“哦。” 说到这里,冥忽然问道:“你身上的气息变了。” 隔着火锅的气息,他也能闻出阴三身上乾元的味道。 阴三笑道:“是吗?乾元都是这个气味呀。” 冥皇说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是坤泽。” 阴三不笑了,他说道:“我换了躯壳,自然不是从前了。” 冥皇问道:“谁标记你了?” 阴三沉默了许久,他的声音有些哽塞。 “是景阳。” 冥盯着阴三,其实那日他并未说错,阴三要杀景阳,也确实是顺势而为。 冥问道:“你还要杀他?” 阴三叹气一声,说道:“是呀。” 他平淡地说道:“就算我因为他的标记而受孕了,也是要杀他的。” 坤泽若是有孕,必须有乾元的气味相伴,也必须得到乾元的安抚。 然而阴三并不在乎这些。 冥看着阴三,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