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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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门时李响还是挺着急的,不过,走着走着,他就没那么急了。 没事,反正安子也吃不了亏。最近他弟情商大有改进,连跟张彪的几个小弟关系都没那么势同水火了,也不爱惹事了,不会再像过年那会儿似的因为莫名其妙犯驴而挨一顿围殴。退一万步说,就算安子真跟张彪打起来了,他弟看着瘦,肌rou都长骨头里了,随他,在打架方面颇有天赋的,一对一落不了下风。这么一想,还不如去晚一点,让张彪那混小子多挨他弟几拳。 “你就不能走快点吗!小安到底是你弟还是我弟啊!” “咱弟,咱弟行了吧。” 到这节骨眼了还有闲心在这插科打诨,高启强扭过脸凶巴巴瞪了没个正型的李响一眼,攥住了对方的胳膊把人使劲往前扽,两条裹在牛仔喇叭裤里的修长美腿倒腾得越来越快。高启强穿的喇叭裤是最近流行的前开叉款,前面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脚踝,后面的裤脚长到拖地,走了这么多路,早就沾满了泥点灰尘,脏得不成样子了。李响被这完全不考虑衣服实用性的omega拖着走,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到高启强脏兮兮的裤脚上,提醒对方是不是该把裤腿卷起来的话涌到喉口好几次,都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没必要多管闲事。他想。 反正像高启强这样出身的omega,再喜欢的衣服,也是穿过一次就会扔掉的,不会再穿第二次。 李响垂下眼,似有若无的苦涩在他的胸腔里游荡。直到两人在一栋前段时间刚重新粉刷过的宿舍楼前站定,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哎,发什么呆呢,是不是这栋啊,张彪家住在几楼?” 看他还是不吱声,高启强放开他的胳膊,不耐烦地捣了下他的腰。他装模作样地捂着腰哎呦哎呦了几声,然后腰上就又被狠狠掐了一把,他嗷地惨叫一声,这回他的痛倒是真实多了。 “三楼,三楼!不是我说,高sir,你怎么这么暴力啊,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我看你比我适合混黑社会。” 他抱怨的这会儿工夫,高启强已经噔噔噔跑上了三阶楼梯。这小警察站在楼梯上比他高了一头,瞪他时终于不用仰着脑袋瞪了。“我当黑社会你当什么,警察啊?省省吧你,你就长了张横行霸道打家劫舍的脸,再投胎八百次都当不了警察!” “是是是,您长得多行善积德遵纪守法啊,一看就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 “嘁,那还用你说。”高启强扬着下巴,权当这小混混的调侃是在赞美自己,趾高气扬地继续抬腿往楼上走。高启强是微胖的梨形身材,胯骨宽屁股大,走动时两团肥鼓鼓的臀瓣会将下臀线部位的布料挤压出圆弧形的深褶,李响盯着omega裹在牛仔裤里扭来晃去的丰腴翘臀,只觉得喉咙发干发痒,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他还记得高启强屁股的绵软手感,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摸一摸…… 不对,妈的,他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他和高启强……和高警官是不可能的,高警官又不喜欢他,他上次是运气好,趁人之危,才和那位公主有了肌肤之亲。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还会发生第二次。 李响心烦意燥地在心里斥责着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长了张无辜面孔的小警察,平常走路时摆胯哪有那么夸张,分明是在故意对着他的脸扭屁股。 那场意料之外的亲热戏,并不是只会在他一个人的春梦中情景重现。 高启强敲了好几下门,脸上带伤的张彪才慢腾腾挪到门边把门打开了,表情很不好看。两人没空搭理张彪,直直冲进了屋里,如高启强预想的一样,安欣果然在这里,见进来的是他俩,还惊讶地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高警官,哥,你们怎么来了?是找张彪有事吗?” 在看到安欣还好端端站着的时候,他俩还是松了口气的,但很快,他们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你他妈的张彪,我弟的脑袋是不让你给砸了?!” 李响愤怒地拽起了张彪的领子,拳头都拎起来了又被高启强呵斥住了。“别跟他动手,省得他又赖上你。我现在就打120,先带小安去做个检查。张彪,你这是屡教不改啊,我可警告你,这次这屋子里就你俩两个人,你旁边没有目击证人了,你再想倒打一耙,反过来告安欣,可没那么容易了。” 不怪他俩气成这样,安欣现在的状况看起来确实比只是嘴角乌了一块的张彪凄惨很多,他手里握着一片刚从自己浸成暗红色的短发上取下来的玻璃碎片,几道细细的血水正顺着额边往下流,黏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高启强捧着安欣总是透着股委屈劲的脸,心疼地踮起脚吹了吹小孩发顶的伤口,柔声问他疼不疼,晕不晕。安欣愣愣看着那双急切地一张一合的粉嫩rou唇,半天,才张开了嘴。 “我……我没事,高警官,就是拿个玻璃杯子砸了一下,划了点口子,我这伤就是,就是表面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的。” “这还没什么?小安你就是性子太软了!” “真没什么,高警官,我俩就是……在一件事上,起了点争执,话顶话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打完就和好了,真的。是吧,阿彪?” “对,对,你们放心,我和欣哥现在可是好哥们,铁杆哥们。还有,高警官,真不是我倒打一耙,这小子这次是真没吃亏,你看我这八块腹肌,都快让他打散了。”张彪龇牙咧嘴地撩起了自己的上衣,给来兴师问罪的两人展示自己腹部大片大片的乌紫淤血,确实也挺吓人的。 看乖乖仔小安没吃亏,高启强这才放下心来,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戳了戳安欣的肩膀。 “能有多大不了的事啊,值得你跟人家闹成这样?还既不回我的消息,又不接你哥的电话,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安欣抿了抿嘴唇,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不好意思,高警官,因为……因为那事还挺重要的,我们吵架吵了一两个小时,我没看消息,有人打电话过来我们也都给挂了……” 这个还算合理的解释,让高启强微微蹙了下眉。他先把安欣拉到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帮人捡头发上的碎渣,边捡边吩咐张彪把他家的医药箱拿来,安欣脑袋上的伤口得清理,张彪自己肚子上的淤血也要涂红花油,他在警校学过基础的外伤处理办法。等两个人都上好药(那个色公主也顺便亲自用手掌来来回回检查了一下张彪的腹肌到底是不是八块),高启强才抱着胳膊,像个要处理两个打架的初中生的教导主任一样,严肃地开始了询问。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因为Sunny。”安欣郑重地说。 “高警官,那个你托我去调查的男omega,我打听过了,张彪认识。我想劝他配合你们警方的工作,把他知道的都跟你说清楚,他一开始不愿意,怕惹上麻烦。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我……‘说服’了,是吧,张彪?” “呃,啊,对……” 张彪吞吞吐吐,不情不愿,面对高启强变亮的眼睛,他挠了挠头,提出了一条要求。 “这……按理说,我真不该开这个口的,我要冒的风险太大了,要不是欣哥……算了,我可以说,但是……高警官,你得保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事是我给你们警察递的消息。要不然,我出去都没法混了。” 刚说完,他的眼睛就瞟向了李响,显然是把这位白金瀚的名牌打手当作头号警戒对象。李响举起双手,大呼冤枉。 “不是,什么啊,我在我们那边就是个苦力,比张彪你在龚老板手下混得还差呢,我倒是想说你坏话,也得有人听我说话啊!” 张彪撇了撇嘴,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倒是老老实实地在高启强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后,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那婊子真名叫什么我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有个不知道亲哥还是认的干哥的哥,他哥我认识。他那个哥,是龚老板赌场的常客,听口音是莽村或者西萍那边的,我以前帮龚老板看场……啊不是,就是偶尔路过那里的时候,经常遇到他哥。赌起来跟个疯了的狗似的,一点理智都没有。我记得有一次,就一两个月之前吧,突然有人冲进来把那赌狗从赌桌边拽下来,指着他鼻子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钱都是怎么没的,又一拳把他揍到了地上,最后,斩钉截铁地说,哥,我对你仁至义尽了,以后老子卖屁股赚的钱,一毛钱都不会给你。我凑过去一看,巧了,那个打人的男妓我见过啊,就咱们旧厂街这片的Sunny,虽然长得不算多……” “行了。”眼见着张彪要把话题引到对omega评头论足的方向上,高启强赶紧叫了停,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你认识他哥,那他哥叫什么名字,你总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叫张大庆,他给我分过烟。哦,我这还留了他的联系方式,你要吗。” 高启强抬抬下巴,说,“给他打个电话。” 张彪噢了一声,从通讯录里翻出张大庆的名字打了过去。没打通,关机了。 联系不上人,那就只能试试先从手机号入手,看能不能查到机主信息了。他拿过张彪的手机,记住号码后发给了唐小龙,让他找人查一下机主是不是叫张大庆。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唐小龙的回电。很不幸,并不是。和他猜测的一样,这几年线上赌博业发展迅速,张大庆既然喜欢去赌场赌博,那就很有可能在网上也赌。像张大庆他们这种老油条,知道如果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网络赌博,网站一被端,自己很容易就会被警察顺藤摸瓜抓到,所以都会买几张盗用别人身份信息的黑手机卡。张大庆给张彪的,肯定就是这种黑卡的“备用号”。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断了,高启强不由得有点沮丧,但也没有泄气。虽然这个名字很普通,全临江省叫这个名的人估计得有百八十个,不过,没事,大不了,他就加班加点把所有叫张大庆的人都查个遍嘛。可就怕这个烂大街的名字也是假的,那可就倒霉了…… “张大庆,张大庆……”高启强默念了几遍这个总感觉有些熟悉的名字,突然,他灵光一闪,啪的和自己击了个掌。 “我知道Sunny是谁了,我想起来了!” Sunny租的那间房,房东财大气粗,那栋楼都是人家的。房东在城区还有几层楼,不指望从他们这群只能蜗居在城中村的穷鬼身上赚多少钱,对他们也不上心,房租收的很少,权当做慈善。整栋楼前后几年一百多份租房合同就随随便便塞在柜子里,合同上没写房号,租住日期也不准,根本对不上哪一户现在住的是谁。所以,房东也没法帮他们查清Sunny的真名。 但那一百多份租房合同,高启强都翻过了,对合同最后的乙方签名大致有印象。他想起来了,有一份合同,承租人签名是,张小庆。 张大庆,张小庆。一听就是亲兄弟。看来,邻居目击到的,那个和Sunny关系亲密,又经常爆发激烈争吵的人,就是他哥哥张大庆。确定了兄弟两个的名字,那他们的具体信息,就好找了。 张小庆,Sunny,高启强一笔一划把这两个名字写到了笔记本上,刚写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启强向后一仰,懊恼地嘶了一声。 他怎么早没想到啊。他那个时候化名安启,杨健给他取花名,就取了个和安启相关的Angel。他在白金瀚和几个临时同事交谈过,Lily本名陈莉,Candy本名唐糖,Sunny这个花名,十有八九,也是和他本名有关的。 Sunny,晴,和小庆的庆读音类似。 如果他早点发现白金瀚给鸡起花名的这个规律,说不定他早就锁定张小庆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这一趟收获满满,高启强挺高兴,将张小庆这个名字发给唐小龙后,顺手就帮张彪收拾起了打完架后满地狼藉的屋子。他挺擅长做家务的,平时在家里就喜欢抢阿姨的活干,他那俩发小整天说他是天生的贤妻良母,然后就会被他用抹布抽脸。 “高启强,咱们怎么还不走啊。我还等着吃你做的晚饭呢,我都馋了好久了。” “急乜急啊,这才几点。” 高启强白了李响一眼,大概是想着早弄完早走,李响也走了过来,帮着他一起把掀倒的椅子扶起来。张彪去拿扫把扫地,安欣也走到他旁边,低着脑袋,委委屈屈跟他认了错。 “对不起,高警官,我……我不该又和人家打架的……这回真是他先动手的,他嫌我缠着他不放,话太多,就推了我一下,我火气一上来……我,我就是太着急了,我太想帮上你了,高警官……” 高启强一看他那样就心疼,赶紧安慰道,“这有什么啊,小安,我又没怪你,你是为了帮我的忙,我还要谢谢你呢,你在我这,也算记了个大功了。” 果然,和他推测的一样,只要最后拿到了重要线索,高警官就不会因为他打人的事生气。高警官的价值观是这样的,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样无所谓。他还记得他进审讯室的那天,高启强就提起过唐小龙暴力逼供的事,用的也是轻描淡写的口吻。 高启强,其实并不是他固执印象里的那个,百分百的好人,这是他第一天见到对方时,就该明白的道理。王良的话,只是引导他想起来了而已。 可那又怎么了,你会注意到太阳上的黑点吗,太阳照耀了你,给了你光明与温暖,还要盯着太阳挑刺,只会害得你视网膜被灼伤。高启强只要是高启强,对他来说,就足够好了。 张彪拿了扫把过来,殷勤地劝他去沙发上坐着,地自己来扫就可以。张彪现在对他欣哥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二十分钟之前,他们可都还被小王总的人用刀架着脖子,命悬一线,转眼之间,他们不仅成功捡回了一条命,还成了高公主石榴裙下的功臣。 而这一切,全靠安欣那颗快得不像人的脑子。 王良挂断张彪的电话之后,安欣没管自己刚被茶杯砸过的脑袋,只幽幽说了一段话。 “是我哥打来的吗,如果是的话,小王总,我劝你现在就走,除非,你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面对一会儿就会赶到这里的高警官,准备好了该怎么跟他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揍我们。” 王良冷笑一声,说,“你这是在吓唬我吗,高启强怎么可能会来。” “我哥估计是知道了我和张彪待在一起,才会先给我打电话,看我不接又给张彪打。可我哥心大,脑子几乎不动,就算知道我来找张彪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是不会专门打电话过来的。必然是有个心思敏锐的聪明人在我哥旁边,意识到了不对劲,才催着我哥打的电话。这个人肯定就是高警官,你不是看到强哥给我发的信息了吗,他会来旧厂街给我做晚饭,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良总,你这两个电话一挂,他们当然会察觉到我有危险,当然会来张彪家找我。” “……强词夺理。安先生,你就是靠这张满天胡扯的嘴哄到高启强的吗?” 安欣耸了下肩膀,指指墙上的钟表。 “从我家到张彪家,虽然要穿过一个小健身广场,最多十分钟也就走到了。良总,时间不等人啊。”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秒钟走动的滴答声响到第十二下时,王良终于黑着脸,从桌边站起了身,摁着张彪的那几个马仔,也松开了手。 走到门边时,王良单手插兜,侧过脸,冷冷跟安欣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安先生,我劝你一句,你现在站的位置,相对于你而言,有点高了。好心递给你的台阶,你如果不下的话,是很容易掉下来摔死的。” “王老板,那我也劝你一句。” 安欣若无其事走到王良旁边,微微一笑,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脸上流过的新鲜血痕。他压低声音,在王良耳边,说了一段话。 “那些酸诗啊,譬喻啊,就没有必要再写了,你没什么天分。有那个时间,你不妨想想,该怎么才能确保,那起案子,就是纯粹的枪支走火导致的意外事故死亡。毕竟,如果是意外,咱们皆大欢喜,如果不是意外,那你觉得,对曹闯来说,对阿强来说,你和我,谁更像那个罪魁祸首呀?” “你——” 在王良强忍怒火的注视下,他拧动门把手,敞开了门,向门外扬起了手臂。 “慢走不送,良总。” 张彪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捂着肚子直起了身子,还腾出一只手,佩服地给安欣比了个大拇指。 “真有你的欣哥,你胡扯一通还真把他唬走了!” “不是唬。”安欣说,“高启强真的要过来。” “啊?!那,那咱俩这伤,这怎么解释啊?不是不能让警察知道咱们和王良有牵扯吗!这,这怎么办,怎么……” “慌什么。”安欣淡定地说,“咱俩的伤,是因为咱俩打架了。” “打架?我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安欣看向他,问了一个突兀又古怪的问题。“你认识Sunny吗?” “谁啊?没听说过。” “不,你听过。”安欣纠正道。“你认识他哥哥,张大庆,而且,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你以前在他哥常去的赌场看过场子。” “啊?我没——” 张彪下意识又想否认,却在看到安欣笃定的眼神时,中断了声音。 “……行,欣哥,你说我认识谁,我就认识谁,我都听你的。你说吧,一会儿,要我怎么说。” 认识张大庆的,不是张彪,而是李响。 张家兄弟的争执,不是发生在龚老板的赌场里,而是发生在曹老板的赌场里。 昨天晚上,李响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完完全全告诉了安欣。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他和张大庆只是点头之交,他在自己看的赌场和白金瀚里都见过张大庆,张大庆没有正式工作的,来白金瀚,不是为了找弟弟要钱,就是为了找在这里当安保的几个同乡借钱。张大庆也找李响借过,不过李响虽然生父是莽村人,但他长大后几乎就没回过村里,他们不怎么熟,张大庆借也只好意思借一两百,当然,最后也没有还。那天晚上,李响在白金瀚后门外的小巷子里抽烟,刚把烟头踩灭,正好撞见张大庆拖着个空的大行李袋跌跌撞撞从后门出来,脸色白得像鬼一样,行李袋上好像还有一股腥臭的异味。张大庆太紧张了,走得踉踉跄跄连滚带爬,连路过了一个大活人都没发现。李响也没多想,摸完鱼就从后门回了白金瀚,结果刚走没两步,就迎面撞上了他们的老板曹闯。 曹闯看了眼后门,又看了眼他,撂下一句来我办公室就转身离开了。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那份,价值两万的工作邀约。 他在白金瀚也见过Sunny几次,但他见到那具静静平躺在冷库里的尸体时,如果不是前脚才遇见了张大庆,说不定,他根本想不起来死者会是谁。 死去的omega身下血迹不多,那张还算清秀的脸被几道深深的刀伤分割得七零八落,看不清楚相貌,最深的一道,好像已经劈裂了骨头,估计是致命伤。杀他的人,仿佛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是谁杀了他,是在张大庆面前杀的吗,所以那家伙才吓成这样,张大庆为什么不给弟弟报仇,反而从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因为他弟很可能就是他杀的。”安欣在听完李响的描述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赌鬼哪里会有亲情,他弟弟不再给他提供赌资,那弟弟就不再是弟弟了,是掐着他脖子要他命的仇人,他会在冲动之下,一刀砍到弟弟脸上,也不足为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带的那个有异味的大行李袋,就是他用来把他弟弟的尸体运到白金瀚的。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白金瀚,曹闯,要一个毁了容的尸体干什么呢?何况那具尸体他们也没有留下……” “不止毁了容。”李响又想起了一个细节。 “我在把尸体搬上车的时候,发现Sunny脖子后面也有伤,而且……现在想想,明显,后面的那道刀伤,比脸上的那些新鲜很多,好像是才割开没多久的。” 这些谜题,安欣暂时还无法解开。不过…… “张大庆这条线索,我得想办法透露给高警官。”他说。 一方面,他确实想帮高启强的忙,他不想让高启强失望。另一方面,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高启强忙着去查Sunny案,应该就不会再在那起枪支走火案上花太多心思了……吧。 线索要给高警官,还要尽量把李响摘出去,所以,必须偷梁换柱,张大庆的事,不能从李响口中说出来。 感谢王良来搅了一通浑水,这下,张彪不仅心甘情愿当起了传声筒,还对他感恩戴德,觉得是他不计前嫌搭救了自己。 一切都在顺着他预料的发展,安欣蹲下去捡拾着地上的玻璃片,绷紧的神经,多多少少松弛了一些。 高启强整理着桌上的廉价茶具,揭开了还带着余温的茶壶盖,里面泡的那壶碧螺春,茶汤透彻,没有杂质,叶片美观娇嫩,一看,就是极佳的品质。 张彪,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舍得花钱买这么好的茶的人。 “张彪啊。”高启强笑了笑,随口问道,“你这西湖龙井看着挺好的,在哪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