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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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安欣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有些懂了。“噢,就是类似族徽一类的东西吧,现在就算是像你们莽村这样,整个村子基本都是一个姓氏一个家族的,也很少有还这么重视这类,嗯,文化遗产的。你们莽村,确实是,说得好听一点,宗族观念比较强,说得不好听,好像当年改革开放的时候把你们漏掉了一样……” 话音刚落,就被拍拍裤子站起来的李响踹了一下小腿。 “怎么说话呢,我们村可年年都能评上精神文明村。” “是靠物质文明评上的精神文明吧,响,你也别太护短了。” 安欣的点评向来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咱们单位门口那个小饭馆,就是上一任老板不干了的时候,你帮你同村的那对父子盘下来的吧。那个店面地段蛮好的,有个外地投资商想在那里试点开个便利店,都没能抢过你。” 自觉心虚似的,李响错开视线,将那枚木牌装进了证物袋。 “……你别给我扣帽子啊,人那便利店是自愿更换选址的。李顺李青父子俩身体都不好,怪可怜的,我能帮就帮一把。他们每个月的租金可都是按时交的,人家的手艺也确实是好,不信的话哪天我——” “响,你是因为他们可怜才帮了他们,还是因为,他们是莽村人?” 安欣也望向那块木牌,越看越觉得上面雕刻的野狗形态狰狞,目生歹意,每一道笔锋都透露出勃勃的杀气,足以看出莽村的李氏宗族的品性。 同窗多年,他是信任李响的。但其他莽村人呢。孟叔曾经玩笑似的对他说,你那个好兄弟李响,要有一天当上了什么局长厅长,估计连他们村里的狗都要弄到公安系统里当警犬。 如同他觉得旧厂街会拖累高启强一样,他也一直觉得莽村会拖累李响。可每当他想严肃地跟好兄弟谈一谈这个问题时,总会让李响打着哈哈躲过去。 “不过今天倒也奇怪了,你怎么会主动跟我提这个木牌的事情呢,你就不怕我最后查出来,真凶是你们莽村人啊?” 李响扯了扯嘴角,香烟夹在指间,半张脸淹没在缥缈白雾里。 “怕有什么用?我车的后视镜上就挂了个吊饰,也有这个狗,只不过钟阿四的是刻上去的,我的是绣在护身香囊上的。你小子记忆力那么可怕,我要不主动交代,等你想起来,我不就成包庇罪犯的了吗。” 他抖落下一小段烟灰,突然抬眼看向安欣。 “你刚才说,真凶?安子,你也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安欣蹲下身子,靠近这具尸体闻了闻,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依然能嗅到丝丝酒气。 “今晚是钟阿四约的我,而且他还特别强调了这事很重要,半分差错都不能出。钟阿四这个人是很狡猾谨慎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自己先喝醉。” 李响思忖片刻,点一点头。 “那我回趟村子,从这个木牌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钟阿四和莽村的关系的线索。这木牌……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我明天回去,找几个村里的老人问问。” 说完,他在安欣背上拍了一掌,示意人站起来。 “行了,你赶紧去钟阿四家吧,健哥他们估计都到过了,我跟他们说了,这案子如今是他们缉毒队和咱们刑侦队都参与了的,得等你到了才能开始搜查。” 安欣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起身向巷外走去,走到巷口时还跟正在拍摄现场的小五打了个招呼,毫不介意自己身上那一大块鲜红酒渍有多显眼。李响看着他的背影,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他轻飘飘地想,有钱有势就是好啊,衣服上的污渍估计都会被当做是哪个大牌特意做的设计。 当然了,有钱有势的太子爷,也不是什么想要的都能拿到的。 比如,一个称心如意的爱人。 当李响走出楼道,看到倚靠在他那辆破捷达上的俊俏男人时,他的脚步只顿了几秒,就继续向着既定的方位走了过去。 李响租住的那间一室一厅,位于一个偏僻老旧的小区,住户大多是退休人员。他想着这次回家,正好可以帮家里干点活。前两天他爸还跟说,他家鸡棚的棚顶有点漏雨,让他抽空回来一趟修一修。他也不是没说过,可以他掏钱雇人去修,他爸一听就吹胡子瞪眼,说我有儿子还找外人干活,村里人听了都得戳咱家脊梁骨,我可丢不起这人。 从小到大,这句话他听了得有八百遍。拿了奖学金没请村里人吃饭会被戳脊梁骨,拒绝他爸给他和李有田的外甥女牵的红线会被戳脊梁骨,没在三天之内把因为嫖娼进局子的远方堂叔捞出来会被戳脊梁骨。他的脊梁骨,估计早就被戳漏了。 戳得再是千疮百孔,他也得挺着。谁让他是莽村这一辈里唯一的大学生,就得担起光宗耀祖的责任。他家家境不怎么样,自从他工作以来,他的工资一大半都寄到了家里。他的本意是让他爸买车建房,日子过得舒服点,结果他爸做的第一件事,是扬眉吐气地往宗祠捐了一大笔钱。他试过劝阻,却只挨了一顿骂。他爸说,你小孩子懂个屁,你能有今天,那都是咱们莽村的老祖宗保佑的。 他今天什么样了,他今天还不是得节衣缩食,租住在这种隔三差五停水断电的狭窄地方。邻居也不怎么好相处,他下楼的时候,还听见一个提菜上楼的阿姨在跟自己怀里啼哭不止的小婴儿嘀嘀咕咕,说乖孙刚刚也闻到了是不是,哪有男人喷那么浓的香水的,领口还开那么大,又是戴项链又是戴手镯的,我看,那个楼下的男的一定不是正经人,乖孙,你长大以后可得离这种人远点。 光听这个描述,他的头脑中就已经出现了一张笑吟吟的圆脸。 果不其然,那个出现在他楼下的不正经的男人,就是高启强。今天日头毒,小陈总戴了个橙黄色的大框墨镜,穿的衬衣也黄澄澄的。黄上衣,白裤子,整个人像个圆润嫩滑的荷包蛋,筷子一戳就淌出溏心的那种。 “哎呦李队,怎么在这见到您了,好巧。”高启强朝他招了招手,脸上展开的那副浮夸的惊讶神情,仿佛真是和他偶然相遇的一样。 李响没有配合演戏的兴趣,他打量着高启强坐在自己引擎盖上的肥屁股,很不给面子地直接发问,“高启强,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我之前把我家地址告诉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宁愿住狗窝也不会来我的破窝吗?” “什么,哪里什么鬼主意,你少冤枉我啊。”高启强很是委屈,耷着眉毛跟他解释,说建工集团要和李宏伟的公司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他爸让他去莽村实地考察,他不敢去,怕再被李宏伟他们欺负,所以才想着来问问他什么时候比较空,能不能陪自己去一趟他老家。 “巧了,我今天正好就……等等。” 李响刚放晴一些的脸色又阴了下来,他上前一步,盯牢了高启强面部的表情变化。 “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今天要去莽村,所以特意来蹲我的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高启强,你探子都安插到我身边来了啊。说吧,是谁啊?” “你少自恋了你,我费这个心思干嘛,就为了蹭你的车去莽村?我高启强总不至于连油钱都出不起吧!” 高启强怒气冲冲地在他胸口搡了一把,站直了身子,刚想继续指责他的被害妄想症,就发现李响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刚才坐下的位置。昨天刚下过雨,忙碌的李队还没来得及洗车,因为车子颜色暗,高启强坐下去之前没仔细看,没有发现车身上蒙了层脏兮兮的灰尘。现在再顺着李响的目光看过去,就能清晰地看到车盖前端印下的两团锃光瓦亮的屁股印了。 在冗长的沉默中,李响掰着高启强的肩膀让人转过身去,果然,那条纯羊毛西裤的背面,与这辆车接触过的布料,基本上都被染脏了,尤其是他挺翘浑圆的臀部,更是重灾区,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白色了。 眼前的惨状,让李响憋笑憋到手抖。“小陈总,你这也太客气了,还用屁股帮我擦车啊。” 气急败坏的小陈总啪的甩开他的手,倒打一耙质问他,“李响你为什么不洗车?你他妈赔我裤子!” “拉倒吧,你自己撅着个大肥腚往我车前盖上坐,车盖都给我压瘪了,我还要你赔车呢!” 两人就这样吵吵嚷嚷地回了趟李响的家,一进门高启强就把自己的脏裤子脱了塞给李响,自己厚颜无耻地钻进了卧室,打开衣柜挑起了裤子。李响把高启强的裤子泡进了盆里,刚一打开卧室门,就先看到了两枚正对着他的大白馒头。高启强现在这么有钱,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穿这么紧巴的内裤,一弯腰撅屁股,背面的布料就勒到臀缝里去了,白到晃眼的饱满臀瓣就这样露在外面,像是引着人去揉摸似的。 李队长向来是行动派,二话没说就走上前去,在肥嘟嘟的臀尖上掐了一把,柔韧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高启强痛得抽了口凉气,拎着挑好的牛仔裤直起身子瞪视这个咸猪手黑警,他哪是吃亏的人,当即就在李响鞋上重重踩了一脚还了回去。 不如不还。李响进屋根本没脱鞋,还穿着他那双皮革很硬的牛皮鞋,而他只穿了袜子,所以反而是他被硌疼了脚底。 因为今天穿的是白鞋白裤,所以高启强现在脚上的短袜也是白的。高启强手短脚也短,rou乎乎一小团,穿上白袜之后就像…… “老高,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动画片,叫机器猫。” 高启强脸上显出几分茫然。“那什么东西。” 李响忍着笑,盯着高启强的圆手圆脚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像那个动画片的主角一样,无所不能,很厉害。” 即使他没看过这个动画片,也不耽误他听出来李响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高启强恼怒地用肩膀把人顶开,坐到李响的床沿上开始套裤子。李响看着他穿好之后还长出一截只能踩在脚底的裤腿,又忍不住嘴贱,说我找找我还有没有五分裤吧,你拿去当长裤穿。话没说完,就被高启强勾住脖子,往床上一拉,狠狠啃了嘴唇。 二十分钟之后,当他们脸颊泛红,眼神涣散,呼吸不稳地走出家门的时候,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多了些褶皱。 二十分钟当然不是李响的水平。他们赶着去莽村,没做到最后,只是用69式互相帮对方快速地弄出来了一次。 他们躺在床上,高启强痴迷地吮吸着那根分量很足的rourou,guitou顶开软腭深入喉咙,裹紧的软厚嘴唇几乎要碰到男人的下腹,口腔里分泌的唾液在李响的jiba上涂抹均匀,有时他还会故意用牙齿蹭咬一下茎根,为男人带来轻微的痛感。他个子小,趴在李响身上吃rou时,李响的脸距离他的圆屁股还有一段距离,想帮他舔也够不着,只能一边在他的粉嫩腿rou上印下吻痕,一边用手指抠挖他的rouxue。高启强sao点很浅,两根手指顺着甬道插捅了几下就能感受到媚rou在讨好似的拱动颤抖,又缩又夹,像是生怕留不住客人。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达到的高潮,李响被透明甜sao的xue水喷了一脸,高启强被粘稠腥臭的jingye灌了一嘴,两个人都弓着身子倒向一边,呛得连连咳嗽。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都暗自下定决心,这种玩法,以后要多尝试。 高启强戴着墨镜坐到了副驾驶上,若无其事地跟他打听起了莽村的风土人情,李响看一眼他裸露在外的半条藕白小腿,忍了又忍才把上扬的嘴角按下去。这人,到底还是换了条卡其色的中裤。 黄衬衣配白裤子配梳得整整齐齐的油亮背头,像荷包蛋。 黄衬衣配黄裤子配一撮一撮掉在额前晃荡的凌乱发型,像下蛋的小母鸡。 李响握着方向盘,笑着说,“我们那可没什么好玩的,不过特色菜还可以,等中午到了莽村,我请你吃地锅鸡,正好我们家有个鸡舍。” 高启强随手捋了一把头发,说了句那就多谢李队款待了,然后就很不见外地自己摆弄起了车上的广播,调到了临江省的音乐频道,跟着广播里放送的粤语老歌哼哼了起来。虽然有些跑调,但还是能听得出高启强是很喜欢这首歌的。 “这什么歌,还挺好听。”李响随口问道。 “《偏偏喜欢你》啊,你没听过?当年很火的啊,没人不会唱的!”高启强很是惊讶,他思考了一下,说,“哦,这歌都快二十年了……你应该那时候,还是小孩,那怪不得了。我那个时候,十岁左右吧,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爸一天到晚不沾家,我妈挺着大肚子在市场卖菜,我背着我弟去鞋厂缝鞋垫,厂长人好,看得出我说自己十四岁了是在撒谎,也没揭穿。我们下工的时候,广播站会放当时流行的歌,我和我弟都挺喜欢这首歌的,阿盛很聪明,才三岁,听几遍就会跟着唱了,我比较笨,听了半个多月才记得差不多,不过好像,还是有点跑调。” 如果能再多听半个月,他应该就能完完整整地记住曲调了。 可惜那时,他失去了这个继续听歌的机会。他聪明的弟弟年幼却早熟,看到哥哥的工友偷偷卷起几张刺绣鞋垫塞进腰包里,还嘲笑他哥太笨,不懂变通,有赚钱的方法都不用。弟弟想,我哥哥不笨,我哥哥会赚钱,于是他有样学样,也拿起了几张鞋垫,放到了自己打了补丁的小口袋里。 然后,在牵着哥哥的手往门外走的时候,补丁开线了,鞋垫当着保安的面掉了一地。 没人会相信这场盗窃是一个三岁的幼童自作主张的行为,小偷,小孬种,脏心眼的贱胚子,利用自己亲弟弟偷东西,这些词组,劈头盖脸地砸到了十岁的高启强身上。高启盛哭着喊着说不是我哥哥的错,没人信,当然没人信,连他们亲爸亲妈都不信,爸爸的巴掌将哥哥扇出去好远。“蠢猪!他妈的蠢猪!”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破口大骂。“偷个破鞋垫子还能让人逮了!你爹我连厂长办公室的酒都敢偷,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还他妈教唆你弟弟帮你顶包……妈的,我告诉你,你看你长的就是一副猪样,就是随了你妈那头蠢母猪,你弟弟,嗝,你弟,那才像是我老高家的种……” 小小的高启盛嚎啕大哭。“我不要当你家的种,我是我哥的!我是我哥一个人的!” “扑街仔,敬酒不吃吃罚酒!”父亲怒骂一句,又一次扬起了巴掌,眼见着巴掌就要落到小男孩脸上,原本栽倒在地头晕目眩的高启强,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他大喊一声,瘦弱的身躯猛然撞上了成年男人的胸口,把这滥酒鬼撞得扑到了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高启强将他的弟弟护在身后,擦了一把鼻血,又转头看一眼捧着肚子抹眼泪的mama,用颤栗不止的手指指着父亲,冷声说,“你他妈以后要发火,冲我来。” 要发火,要泼脏水,要辱骂殴打,或者什么更过分的欺压,都冲我一个人来。 “我没记住这首歌,可不是因为我那时年龄小。” 像是感觉到了车内气氛有些沉滞,李响开口讲了些玩笑话。 “我小时候,我们村子封建得很,录音机,播音喇叭这种现代玩意,是基本没人用的。我们这些小孩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天一黑,就凑在一起讲鬼故事。” “鬼故事?为什么啊?”高启强果然起了兴趣。 李响的目光,落到了后视镜上绑的那个护身符上,又很快移回了公路上。 “我们村里鬼故事多啊,我估计是因为我们村以前宗族势力兴盛,动私刑处死的冤魂不少。自己心虚,自己也知道对不起人家,才会害怕人家变成鬼找过来算账。” 高启强偏过脑袋,戏谑似的,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那李响,你真在你们村里见过鬼吗?” 李响望着前方,脸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一个人在家,我爸出门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严厉地警告了我千万不要接电话。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家的电话响了……” 叮铃铃铃—— “啊!!!” 突然响起的刺耳铃声,吓得正屏气凝神听故事的高启强尖叫出声,下意识抓紧了车窗上方的扶手,整个人都靠紧车门缩成了一团。李响愣了几秒,赶紧靠边停车,然后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喘不过气。 “我逗你玩呢高启强!我一人民警察,能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啊!” 李响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还腾出只手,摸了摸高启强还没有恢复血色的脸。脸都吓凉了,怪可怜的。 “喂,哦,安子啊,怎么了?” 他笑着笑着,笑意就淡了下去。 “对,老高是和我在一起,你怎么知道的。” 高启强看向自己的鞋尖,胸口起伏不定,呼吸还没有平复。 电话那头的安欣说,自己今天早上给老高发了消息,说要去找他,他一直没回复,自己到了高家别墅,才被高启盛告知,高启强去莽村了。 “小盛说,高启强不是故意躲我,是昨晚就和你约好了的,一起去莽村,今天早上起来就走了,估计是一直没看手机。响,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假得不能再假了。 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拧住了高启强的腮rou,疼得这满口谎言满心利用的小婊子眼中滚出了泪花。 “嗯,是真的。”他淡淡说。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确实,是首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