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深度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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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澹台烬!” 澹台明朗拍着手大笑,他脸上那灼痕因为狰狞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 他将六岁的弟弟踩在脚下,对身边八皇子澹台明翰说道:“告诉你这字都不认识的哥哥,‘烬’是什么意思?” 于是,八皇子澹台明翰说道:“《诗》曰:‘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国步斯频。’,灾馀曰烬。” “听见了吧!哈哈哈!你就是个灾星魔物!”澹台明朗用力地踩着澹台烬瘦弱背脊,“父皇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可真贴切!弟弟,你可要好好谢恩啊!” “殿下!” 兰安着急地冲了过来,她跪在地上护住了澹台烬。 “大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兰安含泪祈求,“殿下就要去夏国为质,他在宫里呆不了多久了,两位殿下又何必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呢!” 澹台明翰拉了拉哥哥的袖子。 他才四岁,天资聪颖,深受皇帝喜爱,皇帝特意请了知识渊博的学士给他开蒙。因此,澹台明翰年纪虽然小,道理却知道得不少。像他们这样欺负兄弟,是不友不恭,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他一直都想劝大皇兄离开。 澹台明朗冷哼了一声:“说得也是!就你这么个玩意儿哪里值得浪费我的时间!”他狠狠地踹了澹台烬一脚,对澹台明翰和侍从道:“走!” 兰安连忙把澹台烬扶起来。 “殿下,我们先回去。” 叶冰裳站在走廊的柱子后面,看着这一切,蹙着眉。 知道那是澹台烬后,她本能地感到了惧怕,即便他现在只是受人欺凌的孩子。 叶冰裳也明白了,原来,澹台烬那样恐怖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她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可笑。 不是因为她不该同情澹台烬。即便现在,她看着澹台烬被人欺负,也会觉得欺负他的人不对。 叶冰裳只是觉得,澹台烬虽然身世惨淡、备受欺凌,可他也有着那样强大的能力。他就像是话本里那种历经磨难的强者,这些磨难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可是叶冰裳呢? 她苦心经营所得的一切,在像澹台烬那种拥有邪魔力量、或者像萧凛那种能够入道杀魔的人面前,不过都是凡人的贪生怕死、爱慕虚荣、追名逐利。 这样的叶冰裳觉得澹台烬和她的身世相似,实在可怜。 这样的叶冰裳觉得萧凛在夏国朝廷里举步维艰,身不由己。 呵。 叶冰裳只是一个弱小的凡人,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女,一个命中注定的侧妃,她居然还敢不自量力地同情他们? 叶冰裳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两日后,雷雨夜。 兰安发现澹台烬妄图给周国皇帝下毒而愤然离去。 可叶冰裳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出宫,去为澹台烬找一条生路。 “裳裳,以后殿下就交给你和刘琴娘了。”兰安收拾好了包袱,她的眼中是对未来命运的不确定,“听说夏国以强为尊,殿下这样的质子一定会饱受欺凌,甚至比在这周皇宫受到的欺负还要多。” “那样的情况下,刘琴娘或许熬不了多久。” 她们知道这些年刘琴娘不怎么待见殿下,还想着投靠到其他妃嫔那里去。 “到时候,你能多照顾殿下一段时间吗?”兰安哀求叶冰裳,“我会拼尽全力,我会早一点跟你们联络。” 叶冰裳担忧地问她:“可是你要去哪儿?” “娘娘曾告诉我,她书里看到过一个叫做夷月族的隐世之族。他们藏在蛮荒之地,擅长制作武器和剧毒,听说还收集过从天上落下的神水。”兰安已经下定了决定,“我要去找他们,让他们成为殿下的力量。” 叶冰裳看着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少女,心中一阵阵地抽痛。 她主动将兰安拥入怀中,无比悲凉。 她想问兰安,澹台烬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你为他赌上生命吗? 你这一生就是为了柔妃和澹台烬、不惜一切地奉献自己吗? 感于自己的卑劣,叶冰裳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她默默地流泪,在心中对兰安说—— 兰安,你要活下来啊。 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活下来吧。 在离开周国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澹台烬不知道从哪儿捡到了一尊琉璃雕像,他对其爱之如宝、十分珍重,日夜都不离身。 叶冰裳也见到过那尊琉璃像。 那是一个足踏莲花、手持宝剑的神女。 她的面容不甚清楚,却带着一种难言的神性。 叶冰裳没有对它产生过分的好奇,她日日忙着和刘氏一起准备出发的行囊。 偏殿里属于澹台烬的东西算不得富贵,甚至比不上民间富贵之家所用。但此一去前途渺茫,周国皇帝不喜他,恐怕也不会给他多少傍身的财物。所以,叶冰裳想着,偏殿里有用得上都得带上,否则,未来澹台烬靠什么过活呢? 她记得,他在夏国冷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这一天,叶冰裳正沉默着收拾澹台烬的屋子。 不过偶然一抬头,她便看到澹台烬将自己的手指咬开,将鲜血涂在了那尊琉璃像上。 明明是那样小的一个口子,却像是止不了血了似的,大量的鲜血从澹台烬的指尖流出来,将整尊神女像染红。 “殿下!” 叶冰裳慌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的伤药并不多,澹台烬身体也不好,如果伤势加重又缺药,之后他们又要怎么办? 叶冰裳拿起干净的布将他的手指绑了起来,心中祈望着伤口不要再流血了。 她没有看到澹台烬那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做好一切后,叶冰裳放开他的手退开了两步,说道:“请殿下不要伤害自己。” 为他奔波的兰安还生死不知。 她没有看那一尊神像,也没有问他在做什么,这让澹台烬有些失望。 “这是玄女。” 澹台烬突然说。 叶冰裳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什么是玄女,是神仙还是妖魔? 澹台烬又说:“九天玄女曾经受命于西王母,赐给黄帝兵符和印鉴,并为他制了十八面夔牛鼓。” “她被以剑入道的仙人供奉。凡人叫她九天玄女娘娘。” 叶冰裳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是周国的神话吗? “玄女的本体是玄鸟,神降的时候会变成人首鸟身的模样。”澹台烬没等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她的坐骑是一头九色狮子,但只在秋三月出行时由随行的仙人乘御。” 狮子?! 叶冰裳想起那场宴会上带着盈盈光彩的狮子,她摇了摇头,脑子都是纷繁的思绪。 “那头狮子……” “快,丢进去!” 忽然谁喊了一声,叶冰裳回头看到一个装满什么东西的竹篓破窗而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 在她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身后的澹台烬已经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数十条漆黑的毒蛇和成群的蝎子张牙舞爪地从里面爬出,向他们涌来。 不!!! 叶冰裳不由自主地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澹台烬将她往自己的身后猛地一拉,与此同时,涂满鲜血的玄女神像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伴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狮吼,一个足踏金莲、持剑运符的神女虚影出现了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 “吾玄光玉女也!” 那声音像是划破黑暗的鸟鸣,只一声便让从竹篓爬出来的毒蛇和毒蝎通通暴毙。周围能听到声响的凡人都晕倒在地,包括叶冰裳。 染血的琉璃像骤然碎裂。 玄女的身影逐渐消失的时候,她看向了房中的两人。 六岁的孩童坐在地上,他扶着少女的肩膀,神志清明地与玄女对视。 “晏泽……裳裳……” 澹台烬颔首。 人身鸟面的神女彻底消失。 这一日后,周国王宫暗地里流传起了一个荒谬的故事。 据说那个马上要去夏国为质的六皇子,居然能够手撕毒蛇与毒蝎,他还将砸了他心爱之物的大皇子和他的随从都收拾了一遍。 简直不可思议。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大皇子气急败坏地压下了这个流言。 澹台明朗原本是想让澹台烬和他的婢女被毒物咬死,结果竹筐才丢进去,他和他的人就不知为何晕过了。待醒来后,他才发现那些毒蛇、毒蝎都死了。 不过,澹台烬也没讨着什么好,他珍视的那尊神女像可是彻彻底底地碎了。 澹台明朗阴笑了一声。 叶冰裳重新回到了夏国,以周国质子婢女的身份。 夏国皇帝原本是个软弱的性子,却因为这场巨大的胜利变得无比的自负。他忘了这场战事是在叶啸的攻战和贵妃母族的谋划之下才大获全胜,只一味地觉得是自己奉天承运。他定是千古明君。 澹台烬的住所被他恶意地安排在一处废弃的冷宫中。 虽然澹台烬可以跟着夏国的皇子们一起去上学,可他的衣食住行一律都是最差的。夏国皇帝用这种方式告诉澹台烬,作为周国的皇子,他在这里只是下贱的质子。他让澹台烬跟着去上学,就是想让澹台烬每天都看着他那些光鲜亮丽、锦衣玉食的儿子们,好让他自惭形秽。 对于这种苛待,刘琴娘产生了怨恨。 日子比他们在周国还难过。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是夏国人。他们说话做事,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明里暗里地告诉澹台烬和刘琴娘,你们寄人篱下还想奢望更多?做梦。 她甚至怨恨起了离开的兰安。她觉得兰安是抛弃了她,自己逃走了。 不过,她好歹还是照顾着澹台烬,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指望。 一日,刘琴娘从皇子们的学堂回来,恐慌地找到了叶冰裳。 “裳裳,那个死太监对我动手动脚的。”刘琴娘回忆起那吴总管那油腻的眼神和揩油的动作一阵恶心,她哭道:“他之后肯定会对我做什么!” 叶冰裳想着皇后娘娘的性子,觉得刘琴娘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刘琴娘并不相信,从此不愿意再去学堂给澹台烬送饭。叶冰裳不想逼她,再加上她以前经常进宫与昭玉作伴,她对夏国皇宫还算熟悉,所以,她就接下了送饭这一事。 叶冰裳看着澹台烬跟众皇子一起读书,也撞到过未来的赵王——四皇子——欺负他 原来这个时候,赵王不只是把澹台烬当狗逗,他甚至为了看澹台烬哭出来,让他的小指反复被弄到脱臼又接上。 幸好萧凛及时地阻止了。 “澹台殿下离国去都,到我盛国做客,是为了两国邦交,更是为了百姓们不再为战乱所苦,我们当以礼相待,怎可如此肆意欺凌?” 赵王扫兴地离开后,叶冰裳连忙上前扶起了澹台烬。 “多谢六皇子殿下。” 萧凛带着笑摇了摇头,说:“无妨,是我四哥无礼在先。澹台殿下脸色不佳,不如先回去歇息,到时我会替澹台殿下向夫子解释。”说话间,他忍不住多看了叶冰裳两眼。萧凛不过七岁,不通情爱,他只觉得这个jiejie很是赏心悦目。 叶冰裳微微一礼。 澹台烬反手抓住了叶冰裳扶着他的手,冷冷地盯着面前的萧凛。 六皇子为什么这样看着裳裳? 回去后,叶冰裳为萧凛做了一条抹额和一双护腕。 若是萧凛不是这个年纪,叶冰裳一定会避嫌。但是萧凛如今才七岁,叶冰裳送他东西不会有私传情谊的嫌疑。 一日学堂放学后,叶冰裳避开了其他人,将自己准备好的谢礼送给了萧凛。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奴婢无比为报。听闻殿下天资卓越、已入武道,所以斗胆以此聊作酬答。”叶冰裳双手交握于身前,低着头。 萧凛知道,澹台烬和他婢女在宫里过得很是辛苦。照理依情,萧凛不该收下他们送来的东西,因为他们能送出来的东西一定是自己都舍不得用的。 可是这两样东西纹样、颜色都恰到好处地入了萧凛的心。他看了一眼,就有些丢不开了。 “澹台殿下来此做客,我们礼待他是应该的。”萧凛接下了叶冰裳奉上的礼物,“你放心,我会多照看他。” 叶冰裳又深深地行礼,道:“奴婢感激不尽。” 只要萧凛愿意伸一把手,澹台烬在皇子公主之间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殿下是品行高洁的人,叶冰裳并不担心他会失言。 只是三年后,萧凛会去不照山修行,那时候还不知道谁能再帮帮澹台烬。 叶冰裳看着萧凛离去的背影,很是忧心。 与此同时,澹台烬站在假山后,盯着叶冰裳的双手。她双手握得很紧,是在担心什么吗? 他身旁的刘琴娘看着澹台烬的表情,勾起嘴角。 “殿下,你看见吧,连裳裳都更喜欢大夏的六皇子。” 澹台烬问:“为什么?” 刘琴娘说道:“因为他是大夏的嫡子,而你却只是周国送来的质子。虽你们同为六皇子,你这个‘六皇子’这个名头却只是因为成为了质子才勉强得到。” “他是天上的云,而你只是地下的泥。” 澹台烬却说道:“他不是云,我不是泥。” 刘琴娘没想到自己的挑拨根本没用,有些着急地说:“夏国六皇子的母亲是皇后,宠冠后宫,她处处都能帮扶萧凛。萧凛能力出众、能文能武,现在不过七岁,十二岁的四皇子就打不过他了。而且,他性格宽厚、善良温和,人人都喜欢他,皇帝也是亲自抚养他。” “将来六殿下肯定会继承夏国大统,他会是个明君,他会娶天底下最好看的妻子,受万民爱戴……” “可殿下你呢!”刘琴娘的目光又狠又冷,“你出生就害死了母亲,皇帝厌弃你,将刚出生的你摔成重伤,让你根骨尽毁。无论是夏国还是周国,人人都能欺辱你。现在,连把你从小养大的兰安和裳裳都抛弃了你。这,难道还不算‘泥’吗?” 澹台烬不动摇:“不算。” 他记得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刘氏为什么又要重复一遍。难道她以为自己的记性和她一样差吗? 刘琴娘气急败坏地说:“你是皇子!夏国六殿下所拥有一切,本来就该是你拥有的!”澹台烬怎么都听不懂呢! “我知道。” 澹台烬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显带着“你在说昏话”的意味。 “……啊?”刘琴娘摸不着头脑了。 她急切地问:“殿下,你真的知道吗?” 澹台烬颔首:“天下是我的,裳裳是我的。” 刘琴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裳裳占据着比兰安还重要的位置,但是“天下是我的”这句话让她喜出望外。 “没错!天下会是你的!” 澹台烬无言。 出乎刘琴娘意料的是,裳裳并没有被六皇子或者皇后要走。 她依旧留在了澹台烬身边,让她那天的挑拨显得有些可笑。 不过自那以后,澹台烬总是问她:“裳裳为什么和萧凛说话,还给他做东西?” 萧凛频繁地照顾起了澹台烬后,与叶冰裳的接触也多了起来。 他很喜欢这个温柔的jiejie,经常找各种理由跟她讲话,还请她替自己做香囊、打络子。 刘琴娘想起萧凛看向裳裳那纯洁的眼神,胡乱编造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推说:“……六殿下人好吧……” 于是,澹台烬模仿起了萧凛。 叶冰裳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原来,澹台烬行事说话有时候很像萧凛并不是她的错觉,澹台烬很小就开始照着萧凛的样子学了。 可是一个人又怎么能变成另一个人呢? 澹台烬从萧凛那儿学到的笑容都很生硬。 叶冰又想起后来他对自己露出的温和笑容,那应该是澹台烬练习了好几年的成果。 三年后,萧凛去不照山修行,澹台烬又挨起了打。 四皇子觉得没有人护着澹台烬了,不仅三天两头打他,还带着五岁的昭玉一起戏弄澹台烬。 有一天,叶冰裳和刘琴娘又被四皇子的人拦在一边的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公主殿下。” 她听到了自己年幼时候的声音。 昭玉潇洒地把一盘白玉糕都倒在了地上,说道:“吃吧,本公主要走了!” “四哥,再见。” 澹台烬趴在地上,咬起一块甜甜的白玉糕。 抬眼时,他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圆月一般的洞门外。 那个女孩儿的面容十分精致,脸颊处微微有些鼓,柔美而乖巧。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衫,头上只戴了一根素白的银簪,清冷空灵,如同方外的玉女天仙。 似乎被眼前看的一切吓到了。她蹙着眉,紧张地捏着手中帕子,担忧又害怕的目光落到了澹台烬和萧慎的身上。 澹台烬咬碎嘴里甜糕,唇边满是白色的碎屑。 有两个裳裳。 可是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澹台烬也装作不知道。 从此,在昭玉想要戏弄澹台烬的时候,只要年幼的叶冰裳在宫中,她就会想办法把昭玉叫走。 直到有一天,昭玉再也不玩这个游戏了。 “没意思,四哥。”昭玉对萧慎说道:“我觉得还是练鞭子好玩!” 比自己小那么多的meimei都不玩了,萧慎再戏弄澹台烬也只会显得自己小气。他又到了知慕少艾的时候,转身便沉迷歌舞美色去了。 如此,澹台烬的日子应该变得平稳了,可刘琴娘居然又出事了。 刘琴娘在澹台烬的饭菜里下了药。 她突然带回那样一顿丰盛的菜肴,即便是傻子,都会想想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刘琴娘为什么会觉得她能成功呢? 更何况,刘琴娘明明一直指望着澹台烬早一点回到夏国,让她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又突然地害起了他来呢? 叶冰裳想不明白,好像澹台烬身边这些人都会有些奇怪。 过了一日,刘琴娘失踪了。 叶冰裳想要去找一找,却被澹台烬拉住。 “别去。”澹台烬说,“我看到她去找五皇子了。” 刘琴娘下药失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能继续留在澹台烬身边。于是,她彻底投靠了五皇子。 可人人都知道她是周国质子的奶娘,这样跑到五皇子身边算什么事。此事一出,五皇子的母妃便亲自将刘琴娘送回了澹台烬的住所。 澹台烬没有接受背主的仆人,只是打开了门让她出去。 最后,刘琴娘是自己走进了折桂苑。 “你为她难过?”澹台烬问叶冰裳。 叶冰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拿起了绣棚,继续绣那还没有才绣了一半的云纹。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刘琴娘非要投靠五皇子,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最后要走进折桂苑。 叶冰裳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便只好沉默。 春去秋来,澹台烬已经十五岁。 一日,十二岁的叶冰裳专门找到了他,递给了他一枚平安符。 那是特意为他求来的。 澹台烬拿着那个平安符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叶冰裳就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着他。 似乎没有人觉得有两个叶冰裳是奇怪的事情。 “给我打个络子。”澹台烬将平安符递给她,“我想要戴在身上。” 叶冰裳面色有些复杂:“戴在身上?” 澹台烬点头,他专注地看着叶冰裳,说:“我想要时时刻刻地戴着它。” 叶冰裳自被困在这里后,一直是十七岁的模样。 可澹台烬已经十五岁了。现在他的样貌看起来与五年后的差别并不算大,这样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更是一模一样。 叶冰裳突然想起树屋里那荒唐的一晚上。 她接过平安符,落荒而逃。 时间倏然,很快到了萧凛从不照山回来的时候。 为他特意准备的宫宴上,萧凛终于又见到叶冰裳。 即便同他人说着话、饮着酒,他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叶家大小姐身上。 发现了这件事,萧慎露出一丝怪笑。 因为澹台烬那个低贱的质子也在看着叶冰裳。 萧慎觉得太可笑了,他居然还敢这么明显地表达爱意。 叶冰裳如同出水芙蓉,天姿灵秀,又有一种不胜风力的娇弱之态。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还会微微垂着头,露出白玉一般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 这种娇花谁不想据为己有? 将她放在屋子里,就算只是日日看着,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可萧慎争不过萧凛,只能在一边看澹台烬的好戏。 宴罢,澹台烬看到叶冰裳和萧凛作别,也跟了上去。 “天气渐冷,叶小姐莫着了凉。” 见叶冰裳面色苍白,似乎带着病气,他解下身上的斗篷,转交给了小慧。 叶冰裳只看了一眼那斗篷,就对萧凛说道:“殿下好意,冰裳心领了。还请殿下收回。” 小慧有些着急,但是还是在叶冰裳无声地催促下将斗篷捧到了萧凛的面前。 萧凛心中第一次出现了难言的急躁。他想说他只是觉得她会冷,没有想要她就这样接受自己的意思。 是了,叶大小姐一言一行总是那么规范,萧凛不也是正是因为她这一点而觉得舒心吗? “是我冒犯了。”萧凛取回了披风,目送叶冰裳远去。 小慧不解:“小姐,为什么要拒绝六皇子殿下呀。年前小姐病重,殿下还专门从不照山送了灵草到府上。虽然没说是给谁的,可我们都知道那是给小姐的。殿下明明就是对你有意。” 叶冰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因为萧凛送了一颗灵草到将军府,叶夕雾就把病着的她赶去了别庄,近日才被允许回来。若是让叶夕雾知道她接下了萧凛的披风,叶冰裳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与叶家的女眷们一起行到了宫门处,叶冰裳便看到那位周国质子站在一旁。 他手上捧着一件叠好的斗篷,衣角有些泛白。 那上面熟悉的绣花纹样让叶冰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澹台烬朝她走来,叶冰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这位周国的殿下似乎也对他有意。 “天气渐冷,叶小姐莫着了凉。” 叶家老夫人和姐妹们眼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叶冰裳的身上,又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着。 她甚至听到一声来自叶夕雾的嗤笑。 叶冰裳艰难地堆起了一个笑容,甚至没有看澹台烬的脸,拒绝道:“殿下好意,冰裳心领了。还请殿下收回。” 说完,她行了一礼便匆匆地走了。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叶冰裳心里是存在一点点恨意的。 可能是因为萧凛或澹台烬,也可能是因为叶夕雾或祖母。 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 叶冰裳知道,这一切都怪她贪下了那根冰丝。 虽然叶冰裳没有收下自己的斗篷,但她也没有收下萧凛的斗篷。 澹台烬觉得很公平。 回到了住所后,澹台烬将斗篷披在了裳裳身上。 果然,叶冰裳是他的。 叶冰裳抚着斗篷的领口,想起了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那时候澹台烬也只是在学萧凛而已。 她低下头,阖上了满是泪水的双眼。 果然…… 不过,是因为那根冰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