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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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国著名景点断崖。 天水相连,浅紫与柔蓝被揉成了一片朦胧,两三只白色的海鸥展翅滑过。带着一缕碧绿的海浪拍打着海边的灯塔与海岸线上的礁石,摔碎在海滩上。海滩之后是一片连绵的白垩岩断崖,断崖垂直面齐整洁白,断崖之上绿茵如织,远远看来像是一大块抹茶味的奶酪包。 “冰糖啊,手搭在帽檐!别遮着你的脸!” “对对,就是这样!” “回一点点头,好的!看镜头!” “3,2,1,Cheese!” 关孟悠按下快门,单反在设置了自动连拍后咔咔咔地响起。 “真好看!” “太好看了,我跟你们讲!”关孟悠放下相机,对身边的小伙伴们说道。 他们好几个人刚刚还拿着手机在拍叶冰裳,这时候一听关孟悠的话都凑过来看。关孟悠调到相册,和他们一起一张张地查看刚刚拍的照片。 “哇!好看啊!” “这张好看!啊这张也好看!” “就是头发挡眼睛了,不过也好漂亮啊冰糖!” 他们看了太久,坐在断崖边的叶冰裳忍不住问道:“好了吗?” 关孟悠笑道:“好了好!”她又跟身边的人商量,“单人都拍完了,拍合照吧!你们谁和谁先?” 李思怡说道:“反正冰糖在那儿了,让她在那别动,我们先拍双人、三人,再拍大合照。” 另一边叶冰裳扶了扶遮阳帽,问他们:“我能不能先过来?” 陈雅熙冲她喊道:“大美女!你别动,我们马上过来!” 叶冰裳无奈地笑了笑。 在叶冰裳的身后,那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约莫六十英尺大小的白色私人游艇。 游艇上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 他随意地站着,饱满结实的肩背被束缚在修身的黑色衬衫之下,双手的袖子都挽了一半,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条山鬼花钱的手绳。那红金交织的编织绳还很新,可那枚山鬼花钱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即便它又被重新镶嵌过。 这个年轻男子正是用这只手持着一只小巧的望远镜看向断崖。 即便望远镜里只能印出她的背影,他依旧一错不错地看着。偶尔她也会因为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带着笑偏过头来,露出小巧的下巴。他还能看到她那莹润如白玉的脸庞上都染着一层浅金的光芒。 直到她与那些朋友离开,游艇上的年轻男子才放下了望远镜。 “泽,我不明白。” 一杯香槟递到晏泽面前,随着它一起到来的是一个Y国人的困惑。 晏泽接过了香槟,用对方的语言说:“什么?” 斯蒂芬诺扬了自己空闲的那只手,道:“表达你的爱意。你知道……” “Ti amo.” “Ti voglio tanto bene.” “Sei la mia vita.” “Sei il mio mondo.” “Non posso vivere senza di te.” 晏泽挑了挑眉头,道:“可能是因为她不会意语?” 斯蒂芬诺的松果手比他的惊讶更快出现,他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你很幽默。” “谢谢。” 晏泽面无表情地举杯示意了一下,将杯中带着浆果香气的酒液饮尽。 游艇靠岸,晏泽独自下了船。 他拍了拍手中的黑色外套,将其穿上,又压低了头上戴着的那顶费多拉毛毡帽。随后,他从海岸离开,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查莉顿购物中心是这座小镇的第三繁忙之处,排在它前面的是可以往来他国的海港和那处风景优美的断崖。 叶冰裳和朋友们游览了古堡、遗留的军事地下隧道还有断崖后,便来到查莉顿购物中心用餐。找了一家位于负一楼、有露天雅座的餐厅,他们坐在白色的遮阳大伞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这是他们的毕业旅行。 等他们从这座小镇回去,就要各自启程回国、或者去往他国。 “……我妈说让我回去考个公务员,我跟她说留学生报考公务员限制很大,很多专业都匹配不上公务员岗位,很难考。”李思怡十分无语,“她不听,说我就是想玩,不肯找个稳当的工作。” “问题是那是我想考就能考上吗?” 关孟悠叹了口气,道:“我爸也是,我想做独立摄影师,我爸说先考个编制,我以后想怎么独自摄影就怎么独立摄影,但是有些单位的编制出国麻烦,我不想一直呆在国内。” 说完,她向陈雅熙道:“还是雅熙好,都不用考虑回国的问题。” 陈雅熙笑着说:“我不也一样吗?我爸妈都在M国,他们之前也催我快回M国。”她抿了口杯子里的橙汁,道:“还好拿了全奖offer,还能在这边再混两年。” 提起这个,吴青宇问她:“还是你之前的专业?” 陈雅熙点头:“是,但是偏应用。”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又说道:“冰糖之后的方向就更偏理论。” 坐在一旁的叶冰裳点了点头。 “之前冰糖是去S大吗?我记得你之前回国参加了两个学校的入学考试?”关孟悠问道。 叶冰裳回答:“嗯,我是S市人,所以还是选了S大。” “好耶!我们家在H市!”李思怡道:“我和冰糖离得近,以后可以一起玩~!” 叶冰裳笑着道:“嗯。” 几人吃好了,起身离开返回酒店。 一旁,晏泽透过泛着蓝色的玻璃窗看到了她离开的背影,他转过身去,不露痕迹地跟上了一对夫妻。 他们刚刚从室内咖啡店里出来,丈夫手里端着装了两杯冰咖啡的塑料杯托和一份薯条。 因为咖啡店里没有位置了,他们不得不在商场里找了个空闲的长椅,喝着咖啡、聊着天。又因为长椅前方没有桌子,两人将咖啡放在了身后的高台上。高台上放着几盆装饰用的花草,间隙处刚好可以放下两杯咖啡和一份撕开了的薯条。 不久,晏泽跟着人群从高台的右侧走过。他用右手握着手机,偏头打着电话,同时他的左手从裤袋里抽出,在说话间随意地晃了晃,就像斯蒂芬诺一样。 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洒在了那两杯咖啡里,还有几滴落在了冷下来的薯条上。 晏泽余光确认了一眼,才不急不缓地走开。 快走到换了监控角度的摄像头下时,晏泽用左手取下帽子,正好又挡住了面向摄像头的脸。挂了电话后,他走进一家品牌服饰店,又顺势戴上了那顶帽子,轻轻将帽檐压低。 这一层是女装,晏泽径直往往上面一层去。 晏泽换了一件夹克外套和一顶报童帽,付过现金后,他拎着购物袋从一楼的大门走了出去。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外,正等着他。 晏泽上车,自然地将那个购物袋放在了一边。 “泽。”副驾驶座位上的廿白羽喊了他一声。 晏泽颔首:“走吧。” 车子应声而动,驶向附近的一座建筑物,最后没入了地下车库。 那个购物袋和里面装的大衣、费多拉毛毡帽、那只手机以及后来的那件夹克和报童帽都被彻底地销毁,晏泽换了身外套,走到落地窗前。 站在窗前的廿白羽对他说:“警车来了。” 晏泽瞥了一眼。他看到查莉顿购物中心外拉起了警戒线,警车堆在路旁,而惊慌的人群被疏散出来。随后,他收回目光,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就在他打开那瓶密封着的红酒的时候,廿白羽走过来坐下,问他:“另一个什么时候动手?” 晏泽没急着回答,他将红酒倒进醒酒器里,动作缓慢又优雅,专注地注视着那如血一般浓郁的酒液。 “三天后。”晏泽说道。 廿白羽点了点头:“我跟木凝说。” 晏泽放下醒酒器:“让他自杀。” “明白。”廿白羽点头,又说:“他们将你的护照送来了。”说完,便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晏泽。 晏泽打开,取出那本护照。 护照上明晃晃地写着“澹台烬”三个字。 晏泽将它阖上,说道:“你们先去其他国家旅游。” 廿白羽有些担心:“澹台家情况不明,你一个人……” “法律会保护我。” 晏泽打断了他的话,如此说道。 半个月后,S市国际机场。 叶冰裳下了飞机,她推着行李箱走出3号门,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两张脸。 “裳裳!这里!” “jiejie!” 江挽云牵着十岁的叶卓对叶冰裳挥了挥手。 叶冰裳上前,叶桌就扑进了她的怀里:“jiejie,我好想你啊!” 叶冰裳摸了摸他的头,眼睛里有点发热:“jiejie也想你。” 这时候,江挽云接过她手里一个的行李箱,说:“我们回家。” 叶冰裳点点头:“嗯。” 江挽云没带司机。她开了车,叶冰裳坐在副驾,叶卓坐在后面的儿童座椅上。 叶卓刚开始还很兴奋,不停地跟叶冰裳说话,等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就在后座睡着了。 江挽云从后视镜里看了小孩一眼,继续跟叶冰裳聊着天。说着说着,她就提起了半个月前C国那起震惊世界的间谍投毒案。 “……看到新闻的时候,吓了我一跳,那时候你不是就在那里旅游吗?”江挽云心有余悸,“还好你们没去那个购物中心。” 叶冰裳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其实去了,不过因为离开得及时没遇到那件事。 那一天,他们回到酒店不久,就听说查莉顿购物中心出事了,来了许多警车。 不过刚开始都是些谣言,一会儿传有人持刀捅人了,一会儿又说是商场内部起火了。等新闻出来了,他们才知道是一对S国的前任军官夫妇在商场被人用新型的神经毒剂毒杀了。而且就在三天后,另一个城市里又发生了一起疑似自杀的案子。这起案子之所以能成为新闻,是因为死者是被C国政治庇护的S国人。 后来,他们的家人也看到了关于购物中心投毒案的新闻。那时候叶冰裳五个人便统一了说辞,就说他们那时候没有去那个购物中心,免得家人担心。 现在都回国了,叶冰裳也不会再戳穿这个谎言,两三句话便转移了话题。 回到家里,叶冰裳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江挽云端着一杯蜂蜜水走进了她的房间。 江挽云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说道:“先喝点蜂蜜水。” 因为晕机,叶冰裳这一路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现在也没有胃口,所以江挽云给她准备了蜂蜜水。 “谢谢mama。” 叶冰裳接过水杯啜饮,江挽云便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 “厨房的电炖锅里温得有山药排骨汤,待会儿要是饿了又睡不着就去吃一点儿。”她知道叶冰裳还要倒时差,估计是睡不着,“明天我把你弟弟带去公司,免得他吵到你。” 叶卓正值暑假,又是最闹腾的年纪,江挽云知道把他留在家里他得烦死他姐。 江挽云又说:“李阿姨会来给你做饭,我跟她说了你在倒时差,不用叫你起来,就做些汤啊煲啊的放在锅里温着。” 叶冰裳抿唇笑了笑,说:“好。” 江挽云看着镜子里的女儿,也笑了笑,随后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过两天是叶家老太太的生日,之前你伯父因为这件事专门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没跟他说具体时间。”江挽云看着她的笑容也淡了,“裳裳如果不想去,就不用去。” 叶冰裳和叶卓的父亲是叶啸的堂弟,他在叶卓出世后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之后,他们母子三人在叶家主家住了好几年,直到……七年前,叶夕雾当着宾客的面把叶冰裳从二楼的阳台上推了下去。还好,楼下是游泳池,叶冰裳很快就被萧家的太子和其他几个人救了起来。 一直忙着在外打拼的江挽云这才知道,这些年来叶夕雾一直在霸凌叶冰裳,无论是学校里还是在叶家。 江挽云第一次向叶家表现了她的强硬。 她带着叶冰裳和叶卓搬出了主家,也给两人转了学。但江挽云开的连锁饭店规模不大不小,有时候也需要仰仗主家的照顾,所以没有真的断了来往。 叶冰裳知道mama的不容易,她摇了摇头,道:“这么久没见大奶奶了,我该去。” 江挽云放下帕子,说道:“我们吃顿饭就走。”她拿起梳子给叶冰裳梳头发,想起了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夫人,“她那脾气我也受不了。” 看着mama阴阳怪气地抱怨,叶冰裳放下杯子,笑了出来。 “真的很烦啊。”江挽云也笑着,“开口闭口就是‘我们囡囡’、‘我们囡囡’的,还当着我们的面说她的囡囡以后肯定比你好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江挽云不好意思说她觉得叶夕雾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女儿,便说道:“不知道还以为叶家是在办选美大赛呢!” 叶冰裳仰起头看她,道:“mama,我怎么觉得你变损了。” 江挽云揉了一把她的湿发,说道:“出国留学就是学会批评你妈了是吗?去吹头发。” “噢。”叶冰裳偷笑了一下。 叶冰裳是在叶家老夫人的生日宴前知道叶夕雾改了名,现在她叫黎苏苏。 “……四年前吧,叶啸跟黄初凤离婚了。黄初凤带着叶夕雾改嫁给J国黎氏的家主,叶夕雾就改了名字。没多久黄初凤去世了,去年还是前年……”江挽云回忆着,“不知道为什么,黎苏苏又回了叶家。现在她在S大读书。” 叶冰裳聪明,成绩又好,16岁就上了大学,读的2+2。国内读了两年本科后,就去了C国读本科和硕士。所以,这四年叶冰裳不在国内,偶尔回来也是住一段时间、办完事就走了,江挽云自然懒得提叶夕雾的事情。 叶冰裳听了,脸上还没什么表情,江挽云忽然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裳裳,你告诉mama,七年前叶夕雾为什么推你?” 那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她被推下来,当场便有人报了警。 警察来了,叶冰裳却只说叶夕雾不故意的,江挽云一直都不相信。她知道,他们母子三人在叶家地位尴尬,叶冰裳懂事,为了不惹麻烦,就算是叶夕雾故意推她,她也会说叶夕雾不是故意的。 江挽云以前没有多问,是因为叶冰裳不愿意说,而且他们已经搬出了叶家主家。可现在女儿又要见到叶夕雾了,江挽云不得不担心。 叶冰裳微微叹了口气,道:“mama,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江挽云无奈:“那你等会儿不要上楼,也别站在水边,看到叶夕雾就走,知道吗?” 叶冰裳点点头。 江挽云这才打开车门,又叫醒了后座安全座椅上的叶卓。 叶卓揉了揉眼睛,问道:“到了吗?” 叶冰裳说:“到了。” 三人下了车,叶冰裳去后备箱取礼品,江挽云便牵着叶卓的手跟他说:“等会儿你姐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知道吗?要是那个咳……欺负你姐,你就大叫。” 叶卓小脸绷得紧紧的:“知道,她敢欺负我姐,我就咬她!” 江挽云恨铁不成钢:“你这么一点大咬她有什么用?你就哭着大叫,然后用儿童手表给我打电话。”眼看着叶冰裳提着礼品、关上了后备箱车门,江挽云又赶紧补充,“如果很危险,就报警,知道吗?” 叶卓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