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要权衡利弊。

    想明白之后，事情就好做许多。

    可能是新手保护期，一上午总共钓上来两条鱼，都很大，要有六七斤。收杆的时候两个人手忙脚乱，旁边的大叔过来帮忙，偷偷打量了他们几眼，两个人在这方面都不敏感，谁都没发现。

    中午要走了，吴霜看着捏着鱼竿舍不得撒手的林同学，心里觉得有意思，想逗他，又怕他羞涩为难，还是说了正经话。

    “把这个放院里？”

    “会不会不方便？”林檎明显挺喜欢钓鱼，有点犹豫。

    “没什么不方便的。”吴霜把其他东西收好，伞拆了带走，“我姥爷最近也不用，你先玩着呗，没玩够再买。”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这鱼你准备怎么办？”

    “……放生？”

    “浪费。”吴霜评价一句，提起水桶走到旁边那个大哥身边，客套了几句话，留下一条鱼。

    “剩下这条带回去，晚上去我家吃炖鱼。”

    林檎现在还没搬回去，保姆也辞了，没办法开火。好歹是头一次钓鱼的纪念，怎么也要来一口。

    午饭是在附近的一家面馆吃的，吴霜问了一下人家，能不能把鱼暂时放在这里，老板答应了。吃了之后又买了一杯绿豆冰，三块钱。坐在公园的凳子上用附赠的塑料小勺子戳碎了吃。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把鱼给大叔？”吴霜主动挑起话题。

    林檎疑惑：“不是感谢吗？”

    吴霜咂舌：“收一下线就五十块的感谢？”哪来的败家子。

    败家子不耻下问：“那是为什么？”

    吴霜也不卖关子：“大叔说他天天来钓鱼，说不定以后还得拜托人家帮忙，先送点东西打下感情基础。”

    她进一步地解释说明：“如果大叔不怎么来，或者只有一条鱼，我们多感谢一下就好了。但大叔恰好经常来，我们又有多的鱼，就送一条感谢一下，以后想请教也方便。”

    人情往来其实就是这点事，人的精力只有这么多，选择值当的人去付出，获得了值得的收获就是赚了，收获不行就是赔了。

    她说得更透一点：“用得上的就费力维护经营，萍水相逢的保持礼貌就行了。”

    林檎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功利？”吴霜一下子笑起来，“并不是限定交往对象的意思，只是必要的人情往来。”

    想和谁交往是个人的事情，只是在自己的意愿之外，也有要费心思维持的关系，这种事几乎是必要的了，很难躲过去。

    中途吴霜去打了个电话，告诉姥姥姥爷，晚上带同学回去吃鱼，好学生，男孩子，教过她学习，算半个老师。最后一句要重点强调，免得老人家误会什么把人吓跑。

    一直磨叽到一点多钟，感觉福利院起晌了，他们才过去。院长mama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和床单，看到林檎一下子就笑了。

    “苹苹，你来啦。”

    吴霜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林檎泛红的耳朵。苹苹这个称呼实在有点可爱，她有点好奇原因，但很识时务地闭了嘴，林同学看起来已经要烧起来了。

    “这是？”院长mama看到了她，试探着询问。

    吴霜下意识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阿姨好，我是林檎同学的同学，上次陪他过来送卷子，想问一下咱们这边缺志愿者吗？”

    “缺的缺的。”阿姨一下子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带他们进去，问一些话，吴霜跟在她身边乖巧回答。

    林檎走在她们后面，看她对答如流，自在得体，隐约地从心里生出一种羡慕的感觉来。但这想法他自己还未来得及察觉，就被打断了。

    “林同学，走了，阿姨让我们把东西存在她办公室。”吴霜站在楼梯口对他笑，院长阿姨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带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

    鱼竿和道具放在了角落。院长室不大，但放这些倒也还好。

    “我起得早，五点之后你们都可以来拿。”院长阿姨笑。

    “谢谢阿姨，不然我们每天带来带去可是麻烦死了。”

    吴霜也笑呵呵的：“我那里也有点卷子，是文科的，咱们这边有文科生吗？”

    “有的。”阿姨说，“有两个，成绩还不错，就是地理不太好。”

    她看了看表：“这时候正好在做作业呢，小霜，那阿姨就把他们拜托给你们了。”

    “我们一定尽力。”吴霜说，“那这就过去了。”

    她拉着林檎溜之大吉。

    还是上次的房间。吴霜戳了一下林檎的背，“敲门。”

    林檎不自在地躲了一下，敲敲门。

    吴霜其实并不是能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性格，她安静，习惯于待在两三个人的小圈子里做一个衬托的配角。她的大方得体是父母用宽容和爱一点点浇灌出来的果实。

    但她现在和林檎待在一起。

    她愿意试一试，让自己更开朗一点，再热情一点，在他们短暂的相处中塞进去更多美好的，色彩斑斓的爱好和回忆。

    这是一个机会，对林檎是这样，对她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满足于自己现有的生活，偶尔对其他的事情生出渴望，却也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但如果加上林檎的分量，天平就会不可阻拦地倾斜下去了。

    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里面有六个初中生和三个高中生，都是上次见过的。吴霜站在后面，没戳林檎，改拍肩了，怂恿他开口。

    “……过来看看，功课都会吗？”前两个字说得快而含糊，一下子就过去了，好在表情镇定，看起来保持住了准大学生的从容，只是耳根红得厉害。

    吴霜探出头，笑着做补充说明：“有什么不会的赶紧抓这位学霸问一下。”

    里面的人这才明白过来，把他们迎进去了，安排了两个凳子。

    九个学生，四个女孩，五个男孩，其中有一个旁边放着拐杖，吴霜坐在女孩子们之间，面对他们好奇的目光看似从容地笑了笑：“我是学文的，如果有文综相关的题目可以问我。”

    她心里慌得一匹，太多人了，她被盯得肝颤。好在孩子们都很懂事，对她笑了笑之后就低头做作业了，没有问太多。

    吴霜松了口气，抬头对上了林檎的目光，两个人如出一辙的眼神疲惫。又都没忍住，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