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之后

    林檎说不出话。

    他头晕，紧紧捏着手机往前走，因为腿软，差点摔倒，又停下来深呼吸。

    终于，他走到对方身后，伸手扶住吴霜的肩膀。却不料下一秒就被沉重的手提包砸到了脸上，女孩子惊弓之鸟一样地看着他，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林檎快要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了，却还是要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如果露出了太多的喜色，之前的准备和铺垫就很容易被看穿了。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尊完美的雕像，以至于不敢弯下腰去，怕身上的碎石滚落。

    即便他真的很想捉住女孩的手。

    让我牵她的手，让我抱一抱她，想要更加……更加亲密的接触，想要她的目光长久的注视。林檎能感觉到自己炽热的呼吸，过快的心跳，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对方身上，看她脖子上垂下来的几根发丝。

    就在这一刻，他想，就这样了。

    他挣扎过，但他确实不是个好人，即便自己沉在河底也要拉人下水，只是装得风度翩翩。只要能捉到这个人的手，他可以装一辈子。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寻常的，完美的男朋友，做一个无法挑剔的丈夫，死皮赖脸地缠在她身上，与她共度余生。

    他能做到，吴霜心很软的，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这句喜欢就是他们的一辈子。

    这叫他觉得高兴，说兴高采烈太轻，说心花怒放太浮，欣喜若狂还是喜不自胜？又好像不至于。

    那是一种安稳的快乐。就好像候鸟重返故乡，游鱼有了归处，身上的疲惫感一下子消解了，这个世界与他有了联系，陌生的城市也变得鲜活。

    原来喜欢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东西，好到他快要哭出来。

    他轻声说。

    “我送你回去。”

    路不算远，也不偏僻，是个有点老旧的小区，一个房子租了三个人，好处是交通方便，有厨房，坏处是地方小，设备老，走廊又矮又窄又黑。

    吴霜一路上双手提着包，脊背挺得很直，像上学时候的样子，很端正，很乖。

    林檎看她的时候就想到高中时候。那时候她就是这样子提着包坐到他对面，连走进座位都小心翼翼。后来两个人熟悉之后，她就很少再这样子。

    是在意的吧？是喜欢的吧？是因为把他视为异性和可以交往的对象才会紧张和害羞。他们从朋友向前了一步，和以往不再相同。林檎乐此不疲地猜测着对方的想法，想捉住感情的蛛丝马迹。

    他把人送到门口，吴霜转过身面对着他，张口想要说话，又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

    “那个……”

    林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是答应了吗？”女孩子的表情很紧张，走廊没有灯，看着他的眼眸却亮晶晶的。

    林檎的脸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嗯。”

    他忽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盯着对方浅红色的，柔软的嘴唇。亲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他弯下腰，却又被挡住了。林檎不由自主地抿起嘴唇，露出了有点委屈的表情。

    但女孩子举着包，脸藏在皮包后面，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他只好目送她开门进屋。

    他下楼，不知道屋子里的女孩子松了口气，她往自己的掌心哈气，果然一股酒味，还好没亲。又抬头看了看客厅挂着的内衣裤。心里庆幸，还好没有让人进来。

    林檎一步一回头地走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的家，睡也睡不着，捏着手机预定餐厅，消息栏里删了写写了删，改了七八个版本好不容易憋出一个能用的，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一眼时间，凌晨五点，这时候发消息会显得太急迫。他忍了忍，爬起来洗漱，顺便孵了个眼膜去黑眼圈，打扫房间，出门买早饭，囫囵吞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终于到了七点，他抄起手机，却又开始胆怯。

    昨晚……不是在做梦吧？

    梦与现实的界限并不清晰，在这一刻，林檎分不清，于是他放下了手机。扔掉早饭的垃圾，去上班。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工作倒是还在顺利进行，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领导拉去谈话，手机放在桌子上。下午拿起来看时间，一低头就发现有个来电。

    是吴霜。

    他接通了，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腿倒是很诚实地往外走，去楼梯间。楼梯间安静，他甚至能听到对面女孩子的呼吸。

    “你答应了我了，是吧？”她问。

    “……嗯。”林檎想：她怎么就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口呢？

    他失落，却也抑制不住心里的那点火苗：“等你下班，一起吃饭吗？”他实在等不及想见到她，还有一点别的事。

    他租的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好，位置也方便，精心挑选了几个月，准备的时候就在做梦，想着可以和她一起住。如果不是怕把人吓到，他更想直接求婚，用法律把两个人彻底的捆绑在一起。

    他喜欢吴霜吗？是喜欢的。越靠近，他越确定这件事情。但喜欢之外，还有感激，还有羡慕。很多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成为了一种执着。

    他一定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是因为从她身上得到了拯救，他害怕自己重新没入水中，于是想要抓住这浮木。但他又有切实的爱，于是恐惧之外还有愧疚，他想自己也许应该放弃，但又做不到，想自己好好爱她，却也做不到，他的爱注定不怎么纯粹，放在天平上并不能与她相衬。

    “好啊。”吴霜的话打断了他低落的思绪，她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色，悦耳柔媚欢快都与她不相干，语调也没什么特别，“我们去吃什么？”

    “喝粥。”林檎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你昨天喝了酒睡得又晚，今天喝点粥好好休息。”

    两个人下了班，吴霜不用他接，自己到粥店去，砂锅粥暖呼呼的，配上小菜和糖饼，其实葱油饼更好吃，但因为昨天错过的那个吻，吴霜还是没下得去手点。

    吃饱喝足，林檎提议去附近的公园遛弯。走在公园里面，他手指头捏着自己内层的裤袋，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一眨眼就逛了三圈，才注意到吴霜穿着带跟的鞋，心里懊恼得要死。

    “我想吃冰淇淋。”还是吴霜先开口，“你要什么味道？”她指着路边的冰淇淋车笑靥如花，表情没有一丝愤怒或懊恼。

    林檎心里就安稳下来了，他轻轻推了女孩子的背一下：“你坐着，我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