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除了何佳，没人知道顾许到底经历了什么，顾许第二天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家，吃了江毓做的早餐，留住准备出门的父母。

    顾许端坐在餐桌前，表情是顾城明夫妇没见过的认真，“爸妈，你们等等出门，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我想高中以后就住校。我成绩虽然不错，但是自律性总是差点，高中学业重，每天来回也耽误时间，而且回到家，环境太安逸，江姨他们也都宠着我惯着我，这样下去我只会更放松自己。爸妈，我不想一辈子依赖你们，我需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想在若干年后回头看，不会后悔自己曾经没有拼尽全力努力过。”

    顾许拿过水杯喝了口水，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是一时兴起，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知道只要不比在家，很多事都要自己去做。但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舒适圈里，我总要成长的，”

    听完顾许的话，顾城明夫妇愣了愣，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突然间觉得女儿长大了，内心百感交集。

    顾许的理由充分合理，顾城明夫妇没有拒绝的理由，只交代顾许住校后要照顾好自己，有事没事多给爸妈打电话。顾许一一应下。

    回到房间的顾许给自己定了满满的暑期计划。顾许很清楚，要借用这些计划填满自己的时间，让自己无暇顾及纷扰的思绪，把一切都交给时间，自己终是可以走出这个迷雾森林。

    顾许变的沉默，每天上午2小时的大提琴课一下都不偷懒，2小时后还会自己练习2小时。

    顾许的大提琴进步飞速，不仅是技巧，还多些说不出的东西。大提琴老师说那是顾许的情感，只有注入了情感的琴声，才有了灵魂。

    顾许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但是自己在这一刻，突然有些爱上拉大提琴。

    下午的时间，顾许拉上何佳一起报了游泳课程。顾许原是不想学会游泳的，之前去泳池或海边，总是和季斯律一起，顾许总是借着怕水不会游泳的由头，光明正大的赖在季斯律的身边缠着他陪着自己。

    但人总是要长大，季斯律好像不能依赖了，接下来只能靠自己。

    晚上的时间，顾许买了许多私教课程，学高中的课程，学法语。

    顾许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充实的没空去想季斯律。

    季斯律联系过几次顾许，被顾许要发奋图强的理由打发了。本身自己谈了恋爱每天都腻腻歪歪，渐渐的也很少联系顾许。

    季斯律的机票订在八月中旬，恰好顾许给自己选的国际夏令营在八月初，要到八月末才能回国，完美的错开了时间。

    季斯律隐约感觉到顾许在躲着自己，但是也想不出为什么要躲着自己，思来想去决定在起飞前给顾许打个电话。

    看到季斯律的来电的时候，顾许刚结束小组的野营体验回到宿舍，舍友在浴室洗澡，顾许坐在床上发呆。

    犹豫了很久，顾许还是接起了电话，“喂？”，季斯律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传进耳朵，“许许在听么？我马上要起飞了，你个没良心小丫头这个节骨眼跑出去夏令营，也不说送送我，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许沉默了几秒，“夏令营每年都参加，计划好的，这算是个意外吧。律哥又不是不回来，总能见得到的。”。

    顾许的声音基地记忆中的张扬明亮，季斯律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许许是不是生我气了？怎么突然这么生疏了？要是我哪里惹许许不高兴了，许许就说出来，别憋着不说，你说了律哥一定跟你道歉。”。

    顾许轻笑，声音刻意张扬了几分，“律哥你想多了，我只是累了而已。”。

    季斯律脑中闪过一个片段，来不及思考已经开口说道，“许许是不是因为我把你送的符给微微了，所以生我的气了？许许说符很灵，我就给微微带着想着让她考好点儿，没想太多，要是许许不高兴，我就拿回来好么？”。

    顾许以为自己经过这两个月已经有一些抵御的能力，没想到季斯律这几句话，让顾许自以为坚固的堡垒顷刻崩塌，酸涩正面袭来，毫不留余地。

    闭眼缓了缓神，顾许颤抖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律哥，符怎么能说送，那叫给你求的符，说送就没效果了。律哥，符既然给你了自然就是你的了，你要给谁是你的自由，我可管不着。好了不说了，我们要集合了，律哥一路顺风啊。”

    不等对面的回答，顾许挂上了电话，像是烟瘾发作的人渴求香烟一般，急促的摸出一颗糖来，塞进了嘴里。

    顾许回家的那天，何佳来机场接自己。见面何佳就冲上来一个大大的拥抱，顾许失笑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呢！你这让我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何佳对着顾许抛了个媚眼，勾着顾许的脖子说道，“误会就误会呗，我们许许这一趟瘦了黑了，变化这么大还让我抱一下心疼一下啊！”。

    顾许倒是没觉得自己变了多少，夏令营的节奏快，那天倒床就睡，紧张又充实。除了那个扰乱心弦的电话，顾许觉得自己过的还挺开心的。

    距离开学没几天，顾许开着免提一边和何佳打电话一边收拾着要去学校的行李。何佳知道顾许要住校后，不知道怎么自己爸妈忽悠的，也申请了住校。美其名曰要照顾好闺蜜顾许，但顾许觉得何佳就是闲着无聊想拉着她半夜讨论帅哥。

    高中三年，顾许个子猛长，原本就不胖的身材跟着抽了条，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彻底变成了小小的瓜子脸，何佳每次看到顾许的大高个尖下巴都羡慕嫉妒，感叹顾许住校一定是和外星人达成了协议，住校给他们提供什么情报，以此获得让自己变美的机会。

    顾佳挑起一边的眉毛拿手指戳了戳何佳的脑门，语带调侃的说。“醒醒大小姐，有这时间多复习复习功课，别沉醉在科幻小说里无法自拔好么！”。

    这三年顾许从最开始的疯狂想念到后来的几乎不会想起季斯律，经过了几个春夏。

    最开始听到季斯律的名字，自己会下意识地回避却又忍不住伸长耳朵偷听，后来，好像季斯律就成了一个自己毫不认识的陌生名字，放假回家听到爸妈谈起季斯律，知道这个人完成了某个项目，知道这个人和女友分分合合，也仅仅是像听故事一般，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季斯律隔一段时间就会给顾许寄一些小玩意，有时候是一些奇特的摆件，有时候是一些小饰品，还有一些顾许一直爱的糖果。顾许会把糖以外的东西，统一收在一个纸箱里，然后塞进仓库的最里层，假装遗忘掉它们的存在。

    糖果会被顾许装进一个大大的糖罐子里，透明玻璃材质，阳光洒下，糖纸会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顾许每次想起季斯律就会吃一颗糖，其他时间严格约束自己不再碰它们。顾许想着，总有一天自己能戒掉季斯律，也戒掉这一口酸甜。

    季斯律偶尔会给顾许发几条信息，有时是打个视频电话。顾许一般就是听着，只有对面问些什么，才会回答一两句。忙碌的学习生活占据了顾许大半的时光，但这些时光都与季斯律无关。时间和空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曾经的无话不说，慢慢变成了无话可说。

    三年间顾许每次都完美的避开了季斯律回国的时间，刚开始是刻意，后来可能真就是上天注定。季斯律回国过年，顾许不是在爷爷奶奶家就是和何佳出去旅行。季斯律放假，总有一半的时间要留校做项目，好不容易能在剩下的一半时间回国，顾许已经跟着飞机去了夏令营。

    很早之前顾许就知道自己也会出国读大学，在最初选择学校和专业的时候，顾许特意避开了季斯律所在的城市。

    这些年顾许的大提琴已经算得上专业水准，大提琴老师建议顾许可以考虑音乐方向。顾许思考后拒绝了，兴趣就只是兴趣，并没有到热爱的程度，还有就是，那所老师推荐的大提琴名校，离季斯律的学校，太近了。

    顾许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修补完的心，再面对可能被撕裂的风险。这一刻的顾许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