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猛然惊醒，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订婚宴。 手机被安静地放在床头，身边没有任何人。 高诚走了。 这个答案并不是我想得到的。 然而我的病已经好了，甚至说恢复得非常好，想起来昨天他似乎把烧得糊涂的我拉起来勉强吃了些东西，至于是什么我倒是忘了，隐约记得挺好吃，很香，就是苦苦的，可能嘴巴里吃药带着苦味儿吧。 我不怎么爱干净，却很挑剔，一个周要请好几次阿姨来替我打扫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阿姨来过了，房子很干净。 干净到让我很舒服，是一种让我很安心的味道。 开机之后，果然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 我先接了mama的一个电话：“喂？小然，你在哪儿呢？晚上六点宴会就要开始了，人家程浩早早过来准备了，你呢？你可是主人公！” 我掏掏耳朵：“嗯嗯！知道了。” 然后是外婆：“然然呐，今天订婚宴准备好了吗？不要紧张，你背后是高家，程家还是惹不起的，放心！” 我：“知道了外婆，我怎么可能紧张。” 最后是爸爸。 “……然然。” “爸爸。” “祝你订婚快乐。” “谢谢。” 很客套的对话。 爸爸在我的印象很模糊，他和蔼可亲的画面定格在我既懂事又不懂事的年龄，我还爱着他，却也不理解他。 mama这么美好，这么优秀，他为什么要变成如今的样子。 明明看他们以前的照片，他们那么相爱，那么不可摧毁。 不再想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我扭了扭脖子打电话把什么化妆师发型师等的都叫来了。 然而我的订婚宴却在我到来的路上结束。 我正穿着厚重的礼服坐在接我的车上半眯着睡觉，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喂？” “高然！你你你快去你的订婚宴！出事儿了！” 我皱了皱眉：“赵可儿？你不待在你的病房里你在干什么呢？” “哎呀！我让程齐去了，我让他给我直播，我在病房里看嘛！重点不是这个！你妈被人你爸带走了！” “什么？”我直觉不好，手不自觉用力抓住车把手，“带走？怎么带走的？”如果只是普通前夫妻的单独交谈赵可儿不会慌成这个样子。 “就是我们都以为他是来参加你的订婚宴的，就没怎么注意，然后他就带着一群人趁我们不注意强制性把阿姨带走了！你外公差点被气出病！主要是现在好像找不到你爸把阿姨带去哪儿了！”自从我爸我妈离婚，赵可儿也不尊称他为叔叔了，直接叫我爸。 “好了，我知道了，你情绪给我小心点儿，别给我动出胎气！剩下的事儿你别管了，自己睡你的觉好好生娃！” 说完就把那边“咿咿呀呀”的反抗声挂断了，想要巴拉司机的手伸不过去，被礼服勒住了，我直接一脚踹去：“快快快！开快点儿！” 司机过于平静地点头：“好的小姐。” 我没注意他的怪异，只是看着快速闪过的风景干着急。 怎么回事？ 爸爸他要干什么？ 要把公司的全部权利带走？ 但是这么鲁莽地带走mama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虽然不怎么过问公司的事儿，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因为有着高诚这个儿子，加上高诚这些年的成绩不错，公司不少封建老人被他牢牢拴住了，最近几年也不安生，处处跟我妈作对。 但顾忌那是我爸，所以这就是她从来不会跟我说的原因。 他要对mama做什么？ 好歹是他的前妻，不会太过分吧。 希望他别把圈子里那些脏手段拿出来，否则我真的会忍不住恨他。 等脑子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有些不对。 我阴沉沉地从后视镜看着司机：“你带我去哪儿。” 以为是爸爸的手笔，忽然脑子一动：“高诚叫你来的？” 我订婚他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 忽地一愣。 为什么不会无动于衷？ 我好像对他有种莫名的掌控与信任。 “我不管高诚要你做什么，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把我带去订婚现场！否则我现在就跳车！” 说着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车门，裙子都被自己散乱地抛开。 司机却自始自终都很平静：“我不会让您出事的。” “你！……”眼皮开始打架。 妈的！死高诚！就知道下药！ …… 鼻间微微有鲜花的清香，耳边似乎还有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脑袋昏沉地醒来，身上的礼服不知何时变成简单的睡裙，仔细一看，这睡裙还有点眼熟。 这不是我高中衣柜里的一条吗？ 至于对这睡裙为何印象深刻，是因为我拿它给高诚穿过。 穿起来比我好看多了。 入目便是温馨的花园模样，我躺在舒适的摇椅上晒着不大不热的阳光，身上还搭着一条毛茸茸的长毯，隔着大开的玻璃窗欣赏着外面的美好风景。 要不是我还记得昏迷前的事儿，说不定我还真惬意地继续睡下去。 起身一脚踢开毯子，朝空荡荡的房间里大喊：“高诚！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你特么快点儿出来给我解释解释！” 没有人回应。 一切其实发生的很突然，我没有准备。 人其实总是不会为未来做太多准备，特别是我这种不怎么在意的人，更何况我的生活因为有高家可以用一帆风顺来说。 浑浑噩噩。 这是我对我二十几年人生的评价。 看过很多贵圈的肮脏，感受过家庭的美好，同时也平淡度过普通的时光。 唯一比较大的起伏就只有两次。 一次是mama抓到爸爸出轨，一次是爸爸带着高诚回家。 而这些都不用我考虑，一切都已经被我的家人考虑好，我的一切那么有保证而无趣。 说实话，被亲弟弟爱着这件事，我是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与不安的。激动无味的生活有了新的气色，不安我的家人会因此无法承受。 我不能爱高诚。 这是一种责任，也是我无法抵抗的命运。 仇恨父亲的背叛，所以自己也不会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情。 那我为什么又要纵容高诚的放肆呢？ 不过是放肆自己的错误。 放肆自己对这种一成不变、无聊透顶的生活的反抗。 我的性子很张扬，有脾气就发，有架就打，有烟就抽。 但我又很乖，一切都发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只会让mama苦恼，却也不会让她痛苦。 就当是调节这种无味生活的方式。 我被人追捧过，被人羡慕过，被人仇恨过，也被人爱着。 我的mama爱我，我的外公爱我，我的外婆爱我，我的爸爸也勉强爱我。 高诚爱我。 我拥有很多爱。 但这似乎并不能填补我内心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空虚。 我只感觉我需要承担责任。 或许责任这个词从外公那里传到我这里了吧。 固执又无奈。 扯着嗓子叫了好久都没人回我，我也放弃了，重新垂坐在摇椅上看风景。 鲜艳的鲜花，生气的小鸟，蓬勃的树木。 高诚把这个地方弄得很好，像梦境一样。 房子很大，周围都是密不透风的森林，像是世外桃源般美好静谧。 夜晚时分，清凉的风透过树林的层层筛选吹拂在我有些冰冷的皮肤上，这里只能看见半轮圆月，阴森洁白的月光照在房间的瓷砖上，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叫，或是树枝颤动的声响。 轻缓的步伐在我耳边响起，睡得不深的我立马清醒过来。 我却丝毫没有动静。 他是高诚。 我又一愣。 我什么时候对他的脚步也这么熟悉了？ 他在我身旁站立。 我轻轻唤了一声：“高诚。” “嗯。”他回应着。 “你和爸爸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 “mama呢？” “被爸爸关起来了。” “我呢？”我转过头，用那双纤细透亮的眼睛看着他，“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他蹲下身，歪头笑着和我说：“很快的，很快就好，很快，jiejie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他有些繁茂的秀发在暗色的光芒下发着光，让我不自觉想起他小时候在我面前呆头呆脑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后顾之忧。” “不，jiejie，你有。” 我皱着眉正要反驳。 “jiejie，你似乎从来没想过真正和我在一起。” “你似乎只是抵抗不住内心的欲望。” “你觉得我们是错误。” “所以你要放弃我。” 高诚坚决地看着我：“可我就是要jiejie和我在一起，我要让jiejie什么顾虑都没有得和我在一起。” 看着我再次闪烁犹豫的目光，他却没有了悲哀，只是平静着脸用手掌抚过我的嘴唇：“jiejie，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什么也都承受得住，哪怕jiejie并不爱我这个事情我也不在意，只要jiejie对我还有一丝同情心保护欲，我就会利用到底。” “哪怕是捆，关，我也要让jiejie陪着我。” “毕竟jiejie你也知道，我是一个疯子。” 他笑得那么和谐怪异：“做出什么事情也不为奇吧。” 或许我现在应该大发一通脾气，打他骂他，甚至可以直接拿起一把刀捅死他，然后让他滚，让他这个占尽我家便宜的私生子死远点儿。 可我没有。 我变得异常冷静。 躺在摇椅上，仰头看着在黑暗下绚丽的天花板，淡淡说着：“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我在等着他给我的答案。 他说：“好的。” 我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不阻止，我似乎也在期待某种怪异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