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昨世清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庭才回到军政办事处,上了二楼的办公室,见是空空如也,便直接往了后头的竹音汀去。

    自从走了一些人后,这竹音汀里也是冷寂了许多,灯光亦不再似往常一样明亮。

    空荡寂静的小花厅里,顾敬之独个儿站着,他负手立在窗下,边上是一只青瓷的花瓶,冷冷淡淡的颜色,插着几只疏落的花枝,更衬得寂寞萧索。

    严旋庭走到他的旁侧,自那日深夜见他从外头回来后,身上更是有着硝烟的味道,整个人也陷入了一如现在的长久冷鸷当中,“幼孤院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也去白公馆里瞧过了。”

    顾敬之只是看着外头高升的月亮,在他的眼里落下无尽的皎亮,“还好么?”

    严旋庭顿了顿,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沉静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夫人一切安好,不过还是消瘦了些。”

    他的声音缥缈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瘦了?好不容易气色才见好些,怎么又瘦了……”

    严旋庭见他这般模样,亦是难过的,想来二人虽是差了小十岁,但他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成人。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也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站在母亲的身后,只用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自己,小小的人儿实在可爱。

    恍然间,十余年的光景一瞬即逝,早已是物是人非,年轮更替……

    虽是不想再去扰他,但严旋庭亦是无法,“扶桑特使已经到了数日,这些天按照你的吩咐,只是带他们去一些地方游玩,但今日他们又提起了会面之事。”

    那日渐单薄的身形闻言动了动,顾敬之正过身,但即便再是强撑,满面的憔悴依然不减分毫,“也到时候该见一见了,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去一个地方。”

    漆黑的眸下,带着若隐若现的青痕,精绝的眼色透着运筹帷幄的魄力,还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17 一个人,一座城(2)

    明和厅内古朴气派依旧,小厮上完最后一道菜后即俯首退下,天子间的头号包厢里,安静的只有那锅炉里汤水翻腾的“咕咕”声。

    顾信之拿起搁在一边的白瓷汤勺,往浓稠的汤水里搅了搅,“这样讲究地地方,倒是许久不曾来过了,还是四弟活的讲究。”

    想他自从彼时率军叛逃出城,在荒草无烟的穷乡僻壤捱过了这几年,心中必定有着万分的不甘心。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扬眉吐气是自然而然,不过恨意更增亦是不假。

    与之相向而坐的便是顾敬之了,他拨弄一下锅炉底下台子里的阀口,烧着的火一下就小了,只有少些跳跃着的蓝焰,夹杂在热气氤氲中的翻滚声亦是灭了下去,“再是讲究,还不是一日三餐,与常人无异。”

    顾信之将手中的瓷勺一推,它便掉进了那汤里,转瞬就沉了下去而被淹没。他面上满是憎恨,大有责其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当初你将我逼出甬平,如今这风凉话,倒是说得越发好听了。”

    顾敬之脸色亦沉,只是念着今日前来,本意是为着与他商议,便也不好表露得太难看,“我本无意逼你,不过是大哥想要的,实在多了些。”

    顾信之冷哼一声,仰后靠到椅背上,抱臂胸前,“我要的不多,向来只有那一点,从前是,如今还是。”

    他想要什么,即便是个旁人想来都能瞧的一清二楚,顾敬之又岂会不知,不过权势二字罢了。不过他到底都记得,执掌大权之初,沈木青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亦或者那更本也是自己父亲说过的话。他说,老大自负重利,手段狠辣,甬平城数百万的民众,绝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见他沉默不语,顾信之了然而嘲弄地一笑,当是以为他舍不得手中的权势利益,“你今日约我前来,所求为何我自然清楚,不过这诚意倒是不足得很啊。”

    顾敬之冷然,“那你想要什么?”

    顾信之向前一倾,右胳膊在桌上撑起,眼中瞬间露出贪婪的欲望来,“我要你手里的一切。”

    炉子里的火已经灭了,原本还漾动着的水,此时静如湖面。过了许久,顾敬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顾信之不解地一滞,道:“你笑什么?”

    顾敬之脸上的讥讽并未退下,反倒愈深,“如今的扶桑蠢蠢欲动,大动干戈不过是早晚的事,且它手中兵刃又是精良至此,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哪一样不是强我百倍?大哥若不拿出那批军火,一旦开战,甬平将会是个怎样的境地,你心中难道就无半点考量?那时,只怕就是螳螂捕蝉,渔翁得利了。”

    听得此言,顾信之反倒是大笑起来,“难不成这装傻的毛病,装着装着,倒也是会成真?四弟你是真糊涂么,那扶桑的特使,我一早便是见过的……”

    话中意味再是明显不过,不过他自以为,如此便可以对顾敬之加以要挟,但想来是如意算盘落了空的。

    顾敬之依旧十分淡然,并未因他所言而有丝毫的慌乱,面上带着些许轻悦,“既然大哥与我,毫无合作之意,我便只能答应那扶桑特使,以三城境地,保全我一方安定了。”

    顾信之闻言色变,万万没有料到,他居然愿与扶桑合作,宁愿舍去边境要地。他又想着,那扶桑人对于自己的主动求和,迟迟没有明确的回应,想来也是在等着顾敬之作何想法的。而现在,如若他们果真达成一致,扶桑又何必舍近求远,将开疆扩土的希望寄予到他顾信之头上。到了彼时,自己只有绝路一条。

    他转而便道:“到底是自家人,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四弟又何须讲这样让人寒心的话。你我毕竟是亲兄弟,哪里是那外人比得了的。”

    顾敬之的唇边始终挂着抹似有深意的笑,他将靠着的背脊挺得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搁在架起的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当无声地叩击过第九次时,他猛然收起掌心,倏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顺了顺西服外套的前襟,“我给大哥足够的时间,但也不会只是干等,何去何从凭你选择。”

    顾信之看着他向门口走去,强行憋忍的一股怒意终于散发出来,他发狠似得凝着那人影直至消失,紧握的拳头在桌上重锤一记,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人心生惧意,而那一颗包藏的祸心,更是生出一个愈加邪恶的计划来。

    这一边与顾信之协议未果,而为了暂且安定扶桑特使,顾信之权宜之下,便只好暂时应承下来,就两国邦交登报发声。

    轻寒看到报纸的时候,因为剧烈的愤怒而全身颤栗,连报纸都拿不稳似得,字里行间只看得见寥寥几句,上头写着:……为达两国友好互荣,兹此以宛城、西川、胡阳三城为礼,共享行使之权,许办工厂、驻军队之特权……以永结友邦之好。